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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后媒体征婚第一人:龙江女嫁给河南矿工
2008-03-18 15:24:13 来源:新华网  作者:李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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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网3月18日讯 上世纪80年代初,“大龄青年的婚姻问题”成为令人焦虑的社会问题。《中国妇女》杂志刊登了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第一则“征婚启事”,此后,那位征婚的河南矿工娶妻成家。

  岁月匆匆,转眼20余年过去,当初那个被称为“媒体征婚第一人”的河南矿工和他征来的黑龙江姑娘还好吗?当年被誉为“中国第一大媒“的《中国妇女》鹊桥栏目状况如何?

  1月9日《小康》记者“翻开”了那段历史。

  无奈的征婚启事

  “那就是朱俊芳!”顺着九里山矿新闻科干事的手指,在五六米远的车间扶梯上,一个光着脑袋,身高1.65米左右的小老头,正在寒风中缩着脖子冲大家憨笑呢。

  “没有啥讲的哩!”得知记者从北京赶来的意图,他摇了摇头说。在那位干事的协调下,他终于还是同意记者登门采访。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老房子,面积约40多平米,昏暗而阴郁。朱俊芳按亮了大灯,告诉记者,20天前他家刚刚搬来。

  朱俊芳的一脸皱纹似乎装满了心事儿。只是回忆起当年的征婚,他才渐渐生动起来。

  1957年9月15日,朱俊芳出生在河南省商丘县娄店乡江庄村的一户穷苦农民家里。他们兄弟那4张似乎永远填不满的小嘴,过早地吃弯了父母的腰。在父母沉重的叹息和不间断的深咳中,他只读了小学三年,就回家操起了锄头。他是长子,别无选择。

  16岁那年,经媒婆几番搓合,他与邻村的一位姑娘订了婚。但是3年后,就在朱家东挪西借筹办婚礼时,姑娘嫌贫爱富,悔约了。

  这在农村无异于奇耻大辱。他的父亲羞恼交加,撒手人寰;母亲也一病卧床不起。朱俊芳的嘴角烧起了几层火泡,流着泪外出打工了。

  在500里外的济源县,他下了煤井。1982年,他又来到了焦作矿务局(现焦煤集团)冯营矿。直到27岁,他依然光棍一条。

  组长王好义对朱俊芳的那点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找人介绍,没戏:矿上像他这样下矿井的大龄农民工多了去了,都是娶不上媳妇的“老大难”。

  1984年3月的一天,王好义灵机一动,提笔给《中国妇女》杂志社写了一封信,询问是否可以通过杂志征婚找对象。几天后,杂志社编辑真的就回了信儿。

  王好义迫不及待地找到朱俊芳,谁知朱俊芳一听这事,就跟尿了裤子的小学生一样满脸羞红,还嚷嚷着:“那会中?在杂志上寻媳妇够丢人哩!”王好义急了:“找不到媳妇打一辈子光棍你不丢人!”

  不由分说,王好义拖着朱俊芳到照像馆拍了照片,连同帮他写好的征婚启事一块儿塞进了信箱。

  大约一个月后的一天,征婚启事竟登在了1984年《中国妇女》杂志第5期的《鹊桥》栏目:“我是一个煤矿工人,27岁,河南商丘娄店公社汪庄大队人,父母已故,兄弟4人,房8间,现在焦作矿务局冯营矿当合同工,每月工资80元。我热爱煤矿工作,文化程度高小,无疾病,身高1.67米。如哪位未婚女子不嫌俺是煤矿工人的话,如谁家中只有女儿又有心招婿的话,我愿到女家落户,尽养老之责,如哪位丧夫之妇有心另寻伴侣的话,均可来信或见面。”

  王好义举着《中国妇女》杂志连跑带颠地找到朱俊芳,朱俊芳心里却犯嘀咕:会有人应征吗,哪个姑娘能看上咱农民矿工呢?

  十几天忐忑的等待,朱俊芳收到了第一封来信。

  他慌忙找到王好义。王三把两把就撕开了,一瞧,便喊起来:“俊芳,一个上海姑娘看到了你的征婚启事,要和你交朋友哩!”

  当时,朱俊芳就“傻”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但有人应征,居然还是上海姑娘!

  更让朱俊芳吃惊的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应征信竟达到了百余封,而且还有东北姑娘和陕西姑娘,登门应征。这也让朱俊芳手足无措。


  征来的新娘

  正讲着,朱家的房门开了。朱俊芳的媳妇李萍请假从单位赶了回来。

  这是一位身高1.60米左右、有着一双杏眼和标致的瓜子脸、保持着良好形体的中年妇女,可以推断,当年的她是一个俊俏的姑娘。

  李萍快人快语,寒暄几句后,就用带有河南味儿的东北话,讲起了当年自己为了“逃婚”的“应征”。

  李萍的父亲是一个观念传统而暴躁的人,他不允许女儿私交男友。一天下午他逼着李萍去相亲,遭到李萍拒绝后,就“啪”地一巴掌煽在女儿脸上。一气之下,年仅21岁的李萍拿上66元工资,离开黑龙江泰康县的老家,出走了。

  花21元车费到了北京,几天奔波下来依然没有找到工作。她进退两难了:回家?惧怕父亲;不回,口袋里的钱即将告罄。怎么办呢?

  她忽然想起了那则征婚广告:刚从师专毕业不久的李萍在县城一所学校当老师。一天在图书馆翻阅杂志时看到了朱俊芳的征婚启事。“这人咋这么无耻啊!”当初,她心里想。

  此时的她却没有多加考虑,买了张票就前往河南。

  到了焦作,她犹豫起来,在火车站附近的太行旅社一住就是3天:自己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去找男人呢?可是不去,兜里已经没了钱。

  思来想去,她提笔写了一封简短信:“朱俊芳,你好!你的征婚启事我已看到,我现在已从东北来到焦作,住在焦作市招待所302房间。你如有空,请明天上午到招待所,咱俩面谈。此致敬礼!李萍6月26日”。

  李萍来到了冯营矿,在矿门口逡巡了几圈也没有勇气走进大门。终于,她把信给了一位卖瓜子的大嫂,烦她转交。

  第二天,在王好义的陪同下,朱俊芳赶到招待所。而李萍愣住了:朱俊芳的长相出乎预料,不仅矮小,而且比照片要老许多……

  透过李萍的表情,朱俊芳明白了几分,就说:“愿意就留下,不愿意俺就给你盘缠送你回家。”

  良久的沉默之后,李萍答应与朱俊芳交往几天。

  随着李萍的回忆,记者突然想起了某媒体的报道:“某天晚上,一帮矿工兄弟突然把朱俊芳同李萍反锁在一间民房里,想‘把生米做成熟饭’。然而,朱俊芳没有‘做饭’,而是劝李萍睡下后,独自靠在门后蹲了一夜。这让李萍感动万分,就留了下来。”

  朱俊芳告诉记者根本就没有那事儿。李萍解释说,是朱俊芳的悉心照顾还有他的本分老实留住了自己。

  后来,李萍的妈妈和妹妹得到消息昼夜兼程赶了过来。三人哭成一团,妈妈告诉女儿,因为她的出走,爸爸病倒了,妈妈和妹妹坚决要求李萍回家。李萍流着泪拒绝了。

  1984年10月1日,朱俊芳挽着李萍,在欢快的乐曲中,走进了矿区礼堂。

  那位陕西应征的姑娘,也同时参加矿工会为大龄青年举办的集体婚礼。在矿领导的安排下,她被“转嫁”给了朱俊芳一个班的工友商鹏运。


  婚后的日子

  两人的新家安在了矿招待所一间八九平米的客房内。全部家当就是朱俊芳用150元钱买来的写字台和饭桌,还有工友们送来的锅碗瓢盆。

  朱俊芳拿出皱巴巴的30元钱给李萍买衣服。李萍用带着丈夫汗味儿的钱,给丈夫和自己各买了一件短袖衬衫。

  婚后,笑容占据了朱俊芳原本苦涩灰暗的脸庞。他与在矿职工子弟学校当音乐教师的妻子一同上班,下班后,妻子做好了热菜热饭,他回报妻子的主要方式就是憨笑。

  第二年,朱俊芳欢天喜地地抱上了儿子朱强。

  煤井事故多,为了让丈夫好好休息,集中精力工作,李萍独自承担了照看儿子和打理家务的重担。因房子狭小,她就常常把儿子带到外面,特别是在盛夏的中午。朱俊芳也不辜负妻子,连年被评为矿先进工作者,每个月,他都比其他普通农民矿工多挣两三百元。

  结婚10周年,朱俊芳和李萍终于筹措了一万一千块钱,买了一套52平方米的两居室。接着,好事儿成串儿:朱家被评为矿、集团“五好家庭”;李萍不仅被评为“五好家属”,还被中国煤矿地质工会等四单位评为“中国煤矿女工家属安全工作先进个人”,多次参加全国表彰大会,并作为矿工家属代表在焦作市的各个矿和7个县作巡回演讲报告,上海东方卫视台还专门约他们全家去做节目。

  2001年,冯营矿宣布破产,许多矿友失业了,但因为工作表现突出,朱俊芳被安排到九里山煤矿。

  2003年,朱家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买的130多平米的房子里。


  患重病的儿子

  “如果朱强没有病,这个家庭应该是很幸福的,”朱俊芳的工友告诉记者:“2003年朱强考入焦作大学学习计算机。2005年他感觉身体不适,差半年就要毕业时,挺不住了”。

  李萍低声说,朱强得的是肾病综合症,现在,只剩一个肾了。

  在朝阳的那间房里,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正躺在床上,他盖着厚厚的棉被。见记者进来,便吃力地坐起来,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他就是朱强。

  几年来,朱强的医药费已经高达30多万元。朱俊芳是合同制矿工,每月的全部收入不足1000元,李萍每月1000多元。为了筹集医药费,除了求借,就是连续卖房。他们先卖了130多平米的房子,搬进了90多平米的房子;接着又卖了90多平米的房子,搬进了现在的40多平米的房子。

  回忆刚搬出130平米房子的情景,李萍语调低沉:“为了给儿子看病,我家卖房子;人家为了给儿子结婚,买我家的房子!”

  “现在,朱强必须换肾,李萍已经作出决定要捐肾,可手术费还需要10多万元,借不到钱,只能再卖房子。”朱俊芳告诉记者。

  “孩子得病,对老朱和我打击都很大,有一段时间,我们几乎都崩溃了。现在,只能慢慢往前走,期盼奇迹发生,”李萍说:“孩子没有大病保险,医药费难以承受啊,哪怕国家承担一半也好啊,我们都盼望着大病医疗保险,郑州普及了,焦作也该快了吧!”

  朱强曾问妈妈:“我能活到有大病医疗保险那一天吗?”

  离开朱家时,李萍告诉记者,对于这桩奇特的婚姻,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看待当初自己的选择哪?”记者问李萍。

  “以前不觉得很伤心,现在孩子有病,有时后悔,寒心,上天怎能这样安排呢?尤其是孩子病情严重,更伤心后悔。如果重新过一回,我不会那么做。起码要慎重一些,奋斗一下事业,绝不会稀里糊涂就嫁了,”李萍说:“不是他姥爷把我打出来,怎么可能有这事儿,当时太单纯,傻呼呼的,没有考虑任何东西,这可能是天意也就是缘分吧。”

  这时,朱俊芳偷偷笑了起来,他对李萍说:“我认为当年你爸打你打对了。”


  再见“第一大媒婆”

  春节前几天,记者特意来到北京市东城区史家胡同深处的《中国妇女》杂志社,在二楼找到了鹊桥栏目的编辑王秀琴。

  回忆起第一则征婚启事诞生的前前后后,她难抑兴奋之情。“当时,《中国妇女》杂志来了很多请求登载征婚启事帮助找媳妇的信件。杂志社一时觉着挺为难的,毕竟过去没干过。可我们一想,刊登征婚启事也是好事儿呀,《中国妇女》杂志,就应该为民办实事儿。经当时的总编郭楠柠拍板,朱俊芳的征婚启事就第一个刊登出来了。”

  朱俊芳是工人征婚的成功案例,王编辑说,还有农民,以及知识分子征婚的成功案例。一个妇女,为女儿的大学同学征婚。成功后,她想,女儿的个人条件更好,还独身呢。就又找杂志征婚,结果,也找到了如意郎君。还有女儿为妈妈征婚的,也有一条征婚启事,喜结两连理的。有一个残疾人征婚后成功了,另外的残疾人,通过他的富余信件,也找到了意中人。

  “2001年前后,鹊桥栏目停办了,在17年中,共为1万多人刊登了征婚启事,”王编辑说:“杂志社同行戏称我为中国第一大媒婆呢。”

  总结停办的因由,王编辑告诉记者,过去的征婚方式,已经不适应现在的年轻人了,尤其是现在的婚介市场服务也多了,《中国妇女》杂志已经开了历史先河,完成了历史使命。

  比较当时与现在的年轻人,王编辑说,那时人们的思想还很封建很保守,来征婚的都羞羞答答,不好意思。而且开始男的多,女的少;现在的年轻人还有什么怕的吗?他们的婚姻大多用不着别人帮忙,什么网恋啊,途径多得很呀。而婚姻的目的也不同:过去主要就是过日子;现在更是为了爱。行就过,不行就离,够痛快的。

  “十几年以前,郭楠柠总编退休了,”王编辑还说:“我也即将退休,自从1980年《中国妇女》杂志复刊算起,我已经在《中国妇女》杂志工作了27年。”

  王编辑把手中的《中国妇女》杂志翻回到24年前刊登朱俊芳征婚启事的那一页,记者看见,那时的朱俊芳还有些英气,只是杂志的纸张已经泛黄,亦如朱俊芳的面容,毕竟历史已经过了四分之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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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邱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