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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黑龙江日报社总编辑江村即将迎来九十寿辰(图)
2010-11-04 10:13:50 来源:黑龙江日报  作者:陈宝林 金双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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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村近照。

  黑龙江新闻网讯他曾是一名英勇的八路军战士,保家卫国,出生入死;他曾担任过四家党报的总编辑,拥有着丰富的新闻宣传工作经验;他在“文革”中被打成走资派,蹲“牛棚”挨批斗,却矢志不渝;改革开放初期,他大胆进行新闻实践,创办的“群言堂”、“今日黑龙江”两个栏目,被誉为新闻战线盛开的“两朵鲜花”;他倡导的“新、快、短、活”办报理念,至今仍影响着一代又一代报人……

  在哈尔滨市道里区的松花江畔,每天清晨,人们时常会看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悠然散步。他中等身材,鹤发童颜,常穿着一条白色背带裤,配以淡粉色的衬衫,显得神采奕奕。

  有时,他也到江边的早市上去溜达。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偶尔俯身问问菜价儿,或与商贩闲聊上几句。认识他的人问候一句:江老早啊!他报之以微笑;不认识的人竖起大拇指:这老爷子有风度,以前肯定是个大干部!

  他,就是江村,黑龙江日报社原总编辑,已离休二十余年,年近90岁。虽然如此高龄,但江村耳聪目明,思想活跃。用他的一位老友的话来说:江老不但腿闲不住,思想也从未停歇过。

  在东北三省乃至中国的党报发展史册上,江村都称得上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拥有着重要的一席之地。他在革命战争年代的传奇经历,他在新中国成立后党报改革进程中的惊人之举,一直为业界所称道。他的许多新闻实践和理论创新,在今天仍具有很强的现实指导性。90岁的江村,就像一本厚重的书,浓缩了半个世纪以来中国新闻发展改革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深秋。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记者与江村坐在小区的花园里倾谈。秋风微微拂动他额前的白发,偶尔有一两片黄叶从身后悄然飘落。江老用他那带有浓重的山东口音的缓缓讲述,将记者带回了那段风雷激荡、戎马倥偬的难忘岁月。

  年少目睹民族危亡,毅然投身革命洪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枪林弹雨的严酷洗礼,铸就了一位信念坚定、作风顽强的新闻战士。江村,似乎就是为那个伟大的时代而生

  1921年11月15日,江村出生于山东省章丘县(今章丘市)水寨镇水北村。当时齐鲁大地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江村两三岁时就曾随全家逃避匪患兵灾,还遭遇罕见大旱,吃稗糠和树皮,差点饿死。


  作为家族中三代单传的独苗,在家境极其困难的情况下,江村很小就被父母送去私塾读书,学习四书五经。江村自幼天资聪颖,礼貌好学,深得乡亲和师长好评。后来私塾关门,10多岁的江村转入官办学堂,学习成绩仍名列前茅,连跳两级。进入高小后,江村开始接触到了“三民主义”、“五四精神”等进步民主思潮。特别是一位从城里来的叫王玉峰的青年教员,在民主平等思想方面给予了年少的江村很大影响。1936年,江村曾就读于济南中学一年时光,如饥似渴学习现代文化知识,决心以实业报国。然而随着日军对我国东北、华北的侵略升级,各地进步学潮迭起。学校停课,江村返回家乡后,又亲眼目睹了山东政府守军一触即溃,日军攻占济南残杀25000名民工的悲惨一幕。

  怀着满腔悲愤,江村决心投身革命,抵御外侮。1939年秋,一支抗日队伍在他的家乡短暂驻扎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毛泽东的《论持久战》思想让江村眼前一亮。他深切地认识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1940年初春,19岁的江村对父母谎称外出教书,离开了家乡去寻找革命队伍。

  江村率先投奔的是我党长山县敌后抗日武装,给县长当秘书,每天负责抄写工作。由于他思想上进,表现积极,不久就被选送去参加地委组织的一个党训班,并于同年4月5日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党训班结业后,江村被分配到了清河地委,在地委的《群众报》当记者。

  这是江村第一次与新闻结缘,也就此开始了他半个世纪的新闻职业生涯。光荣与梦想,人生的苦乐酸甜,从此都与新闻紧密相连。

  1940年夏,江村被调往刚成立一年多的《大众日报》工作,他与战友穿越重重封锁线,赶到位于沂蒙深处的《大众日报》社址——青驼寺。在这里,江村从校对、助理编辑做起,逐步踏上了职业生涯正轨。期间还被组织上派去抗大山东分校学习了一段时间,学习党史和政治经济学,并掌握了一定的军事技能。

  当时,日伪军每年都对抗日根据地组织大规模的围剿扫荡,沂蒙山首当其冲。严酷的斗争形势下,报社一面积极反扫荡,一面坚持出版。当敌人来袭时,马上就地掩埋印刷设备撤离,敌人走后再重新组织生产。为了保护设备安全,报社还专门成立了一支武装战斗队,由江村负责带领。有一天深夜,报社紧急出动人员赴80里外的凤凰崖村外抢运印刷器材,江村与战友一路急行军,午夜赶到后,每人背上百余斤的印刷器械迅速返回。途中,江村的肩膀被磨破了,渗出的鲜血将前胸染红了一大片,但他咬牙坚持下来。

  枪林弹雨中,江村既要当记者采写稿件,又要随时持枪与日伪军做殊死战斗。1942年正月,日伪军出动2万余人对我根据地展开春季大扫荡。2月12日下午,敌军1500余人返回蒙阴途中时,江村率武装小分队半路设伏。敌先头部队向西渡河进入山口,后面的部队押着群众和抢来的牛羊刚一进入开阔地,江村大喊一声“开火!”八九支枪齐射喷出愤怒的火舌。敌军大乱,纷纷卧倒躲藏,被挟持的群众乘机逃掉大半。由于实力相差悬殊,江村带领同志们袭扰了一下后,马上撤往山林隐蔽。

  这次突袭毙敌3名,更重要的是,它极大地鼓舞了当地军民士气。在不久后召开的军区劳模大会上,江村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这也是省直机关唯一的一名,得到了一支金笔的奖励。

江村(左二)在《哈尔滨日报》任总编辑时下乡采访与农民在一起。

  江村与爱人王书林相濡以沫60余载。本报记者陈宝林摄

   

  敌人疯狂的扫荡、蚕食和分割封锁,给根据地生存造成了极大困难。艰苦卓绝的岁月里,江村与同志们展现了大无畏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他们把在阳光下抓虱子戏称为捉“抗日虫”。虽然吃糠咽菜,却以苦为乐,一起高唱:沂蒙山好啊,就是吃不饱……油墨、纸张等印刷物资奇缺,他们就自己动手用土方法制作。在血雨腥风中,党报的声音仍顽强地回荡在齐鲁大地上,令敌人胆寒,给抗日军民信心与希望。


 

  在此期间,江村采写了许多篇重要稿件。其中,有描写减租减息运动的通讯《打马虎》,有反映当时敌伪制造的无人区惨状的长篇通讯《惨绝人寰的临朐无人区》,还有推广先进教学经验的《一个新型的大学校——庄户学》等等,在《大众日报》上发表后,都反响强烈。江村还采访过时任山东军区政治部主任的萧华同志,发表在1943年的《大众日报》上,将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八路军年轻将领的风采介绍给了全世界。

  在《大众日报》战斗五年多,江村由一名青涩的年轻知识分子,逐步成长为智勇双全的我党新闻战线上一名优秀战士。回忆起那段时光,江村深有感触地说:除了学会如何对敌斗争、如何采写新闻之外,还让我认清了一个真理,就是干革命要依靠人民,坚持走群众路线。罗荣桓在山东领导抗日革命根据地不断发展壮大,关键就是群众工作做得好,赢得了民心。

  这一观点,对江村此后几十年的办报生涯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抗战胜利后,江村与战友们奔赴东北继续战斗。1946年1月,经历了惊险的渤海夜渡,他们在辽宁省庄河登陆,踏上了风起云涌的辽沈大地。在那里,他继续在新闻记者与战士两个角色间不停转换。先是在《辽东日报》任记者,屡次上前线采访战斗情况,亲历海城战役;1946年后秋,他率一支仅几十人的部队,在辽南山区与敌人周旋几个月,凭着对党的忠诚和顽强的意志品质,顺利脱险。出生入死的考验,让江村变得更为成熟。

  1947年,江村调往《辽南日报》任通采科长,1949年后任《辽东大众报》总编室主任。新中国成立后,江村逐步走上党报的领导岗位。1951年8月,出任《辽东大众报》总编辑,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第一次任党报“一把手”;1954年8月,到当时热河省的《群众日报》担任总编辑。期间,江村赴中共中央高级党校学习深造。

  1957年末,《热河日报》取消后,江村重返东北到《哈尔滨日报》就职。

  从黄河之滨到松花江畔,从沂蒙山区到东北大平原,当年的小八路,如今肩负重任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自此翻开人生全新的一页。

  倡导新闻“快、短、活”,把“日报”改成“晚报”,强调党报宣传的“三性”……江村屡出惊人之举。他近乎痴狂地推行着自己的新闻理念,由此招致“文革”中长达7年的批斗,但依然豁达乐观,无怨无悔

  1957年隆冬,瑟瑟寒风中,江村走出了哈尔滨火车站,走进了位于道里区十二道街15号那栋斑驳的小楼。那一刻,他也许不会想到,这座城市会成为自己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个落脚点;更不会料到,自己会成为“文化大革命”中的焦点人物。

  到《哈尔滨日报》后,江村先任副总编,后任总编辑。那时报社反右派斗争大部分已经结案,复查工作开始,还有少数几人将要定罪。对此他提出三条意见:一是定性右派数量已经很多,打击面不宜再扩大;二是政治上从严了,生活上可宽些,这也是党的一贯政策;三是办报急需人才,新调干部一时不能到位,宜视工作需要留用少数有专长的右派分子,安排在非重要工作岗位。他的这些意见得到了市委领导的支持,保护了少数同志,部分“右派分子”能继续为报社工作。

  采编队伍稳定后,他开始逐步实施自己的新闻构想。江村重点改进了成就和会议报道形式,采取制表和绘图的方式,创造了“报捷新闻”、“标题新闻”和“比较图表新闻”,一目了然;对一些很重要的新闻他也敢于采用文艺手法去报道,把会议思想和官方公布的建设发展数据改编成了快板和“顺口溜儿”的形式发表,琅琅上口,好读易记。如此一来,报纸的面孔亲切多了。

  期间他最大胆的一个举动,是将工业劳模苏广明的照片在报纸上刊发成和国家领导人一样大。江村认为,历史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党报就应该大力弘扬普通劳动者的业绩,不应过于教条。


 

  经过进一步总结,他提出新闻要强调“快、短、活”的观点。快,即要会抢新闻,快速反应,快速发表;短,即摒弃长篇大论,宜短尽量短,哪怕只是一则标题,能说明问题即可;活,即活泼多样,语言通俗易懂。“快、短、活”在许多方面打破了老框框,堪称标新立异,社会反响良好。

  1960年,《哈尔滨日报》被评为了全国文教先进单位,同一年的“五一”劳动节期间,江村代表报社出席全国文教群英会。他第一个上台发言,阐述了党报新闻要不断创新,报纸要突出地方性,宣传真人真事。他还应邀在新华社编辑部大会上介绍经验,《新闻战线》杂志同期也刊发文章经验介绍。

  来《哈尔滨日报》第五个年头后,江村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给党报改名。他认为,中央、省和地市党报,应该在坚持党性原则的前提下,有各自的宣传侧重,体现出不同的面孔和不同的定位。要改革,就必须要从根本上动一次大手术。于是,经省、市委批准,1961年6月15日,江村主持将《哈尔滨日报》改名为《哈尔滨晚报》。改名后的《哈尔滨晚报》,又增加了许多新栏目,面貌焕然一新,深受读者好评,自费订阅数量猛增,发行量大幅增加。

  把省会城市的日报改成了晚报,这在全国是第一家。此举得到了省、市和中宣部领导的肯定和赞许。一时间,哈尔滨的新闻改革在全国风生水起。全国各地的报纸纷纷前来取经。不久,许多省会城市的日报相继改为了晚报。

  为把报纸办成既有正确的政治方向,又有自己鲜明特色的一张人民的报纸,江村与同事们理论联系实际,不断求索,提出了“三性一纲一杂”理论。“三性”,是指地方性、知识性、趣味性;“一纲”,即“以真人真事为纲”,强调报道内容上要见人见物,鲜活生动;“一杂”,是强调办报要有广博的知识和宽阔的视野,杂家办报,不能靠独家之言。

  在这个思想指导下,报纸推出了东莱派出所的典型。那个年代,公安干警常与“专政”、“高压”关联在一起,但东莱派出所民警牢记为民宗旨,尽心竭力为群众排忧解难,做百姓贴心人。报道刊出后感人至深,东莱也自此成为全国公安系统的一面红旗,至今屹立不倒。

  1964年初夏,东北三省报纸协作会议在大连召开。江村在会上顶住压力,联系自己办报切身体验,再次阐述了有关新闻“三性”的观点,引起轰动。

  然而,改革为江村带来了名望,也拉他堕入深渊。“文革”开始后,江村很快就被当成东三省文化界的一棵“大毒草”揪出来,撤消职务。

  几乎一夜间,江村就变成了千夫所指。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批判文章,声讨江村修正主义办报路线。据粗略统计,仅在当地报纸、杂志上发表批判他及晚报的文章和消息,多达400多篇。

  在运动初期,几乎天天要被当成“反面教材”押出去游街批斗。江村头戴大高帽儿,胸前挂着一块写有“走资派江村”的大牌子。车子缓缓地驶上了哈尔滨的大街,走过铺满面包石的百年老街,穿过古老的霁虹桥,经过已经被红卫兵捣成一片废墟的尼古拉大教堂……街边围满了市民。

  白天批斗一天,晚上回到“牛棚”时,别人唉声叹气,他却照吃照喝,睡得也香。有一次,刚进批斗会场,他自己抢先喊起口号:打倒江村!打倒江村!现场人都愣住了。事后有人私下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对文化大革命我们可以不理解,但要理解群众,不能和群众顶牛,要尊重他们,正确对待他们,给他们理解的时间,一旦他们知道真相就好了。


 

  那时,年迈的老母亲也住在哈尔滨,儿子的遭遇让她心如刀绞。她经常偷偷地来到报社楼后的小黑屋前,扒着门缝儿,看儿子在里面劳动,不觉脸上老泪纵横。有一次,趁监守的人不在,她像疯了一样冲了进去,一把抓住江村满是泥水的手:儿呀,娘只有你一个,你可不能死!当时,有个别被打倒的知识分子不堪凌辱,含愤自杀,因此母亲才会有这样的担心。江村目光坚定地说:娘,你就放心吧,我永远都不会走那条路!

  昔日的好领导沦落到这种境地,许多同事都设法保护他。在制高帽儿的时候,工人们特意用竹丝做了1米多高的帽子,由于太高无法戴,他就自然可以用手提着走;胸前大牌子也悄悄换成了纸糊的,虽然看起来挺吓人,实则非常轻便。多年以后,江村回忆起那段时光仍心怀感激。他说,是非自有公论,真理在人民手中。

  在“牛棚”断断续续“改造”了近7年。1973年,江村回到报社,重新主持工作。劫后余生,江村并没有变得圆滑乖巧,反而思想更加解放和大胆。特别是在粉碎“四人帮”后,一些报道敢闯禁区,抵制“两个凡是”思想,积极为拨乱反正鸣锣开道,做了大量的有益的工作。

  调到省委机关报,江村的职位变了,责任重了,但务实创新的作风没变,变革求新的锐意未减。站在一个崭新时代的大门口,江村依然是一名满腔热忱的司号手。他激浊扬清,高歌猛进

  1978年暮春的冰城,笼罩在如烟如雾的丁香花海中。涂在街边红砖墙上的标语口号已经在风蚀雨剥下变得斑驳难辨,但社会上清除“两个凡是”思想的争斗仍在不断拉锯,就如那忽冷忽热的天气。

  刚过完端午节,江村就接到了上级的通知,调他去中共黑龙江省委机关报《黑龙江日报》主持编务工作,任报社革委会副主任,一年后被任命为总编辑。

  调令来得突然。在拨乱反正的关键时期,意识形态领域需要一个得力的宣传战斗团队,在舆论上引领和发动全省各行各业人民与中央保持一致,彻底清除极左思潮,团结一心开辟新的历史。

  位于哈尔滨市道里区霁虹桥旁的黑龙江日报社,建于1936年,是一座砖混结构的日式建筑,灰墙方窗,很远就能看见那尖尖的塔楼。

  来到这座灰楼里的江村,无暇欣赏景致。当时,报纸工作面临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清除极左路线造成的混乱,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重新占领舆论阵地。江村认为,党报就要旗帜鲜明、大胆地破除现代迷信,宣传实事求是思想。在宣传党的思想路线、解放人们思想、推动工作重点转移上,江村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面对现实,敢于突破禁区、提出问题,走在了实际工作的前面。

  面对社会上出现的来自左、右两个方面对三中全会方针的干扰,《黑龙江日报》先后发表了《用三中全会精神统一思想》、《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继续解放思想》等社论、特约评论员和评论员文章。1980年上半年,报纸又根据邓小平同志关于形势与任务的讲话精神,发表评论文章20多篇。在拨乱反正的关键历史时期,《黑龙江日报》旗帜鲜明,在思想上、政治上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群众反映良好,省委领导也十分满意。

  在粉碎“四人帮”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报纸存在着语言僵化教条、形式呆板、信息量少等现象,严重影响了宣传效果。为革除积弊,江村领导《黑龙江日报》打破窠臼,按照新闻规律办事。措施包括:在要闻版和地方综合版上,通过精编增加了新闻的容量,还每周特设了短新闻版,增加人物新闻,强调新闻的鲜活生动。当时,全国党报的一版通常每天只有五六条新闻,江村要求达到十几条,而且要求增加更多的现场短新闻。这些改革,都为党报下一步全面改革并最终走上正轨打下了坚实基础,让当时的新闻宣传展现出了勃勃生机。

  秉承江村一贯的“走群众路线、理论联系实际”的办报理念,这期间《黑龙江日报》推出了许多精品栏目,其中影响最大的有两个,一是“群言堂”,一是“今日黑龙江”。

  “群言堂”是一个群众性论坛,1978年10月23日创办,由评论部负责组稿编辑。取名“群言堂”,旨在发扬社会主义民主,广纳群言,纠正“文革”中万马齐喑的局面。


 

  这个栏目很快成为思想解放的一块重要阵地。到1985年专栏正式结束,一共见报1500篇。它以短小精悍,生动活泼的评论武器,为新长征路上新事物而高歌,为拨乱反正而呐喊。

  1979年10月,省委决定恢复黑龙江日报社“文革”前的领导体制,成立了由14人组成的编委会。新编委会决心下大力气扭转“新闻少”的局面,决定在一版要位推出专栏“今日黑龙江”。以“新、快、短、活”四字为方针,刊发了大量真实、生动的独家新闻,及时传播了各行各业的最新信息,真实生动地反映了改革初期的龙江大地蓄势待发和人文风貌,因此被人们誉为“观察今日黑龙江的窗口”,在国内新闻界也深受好评。对这个专栏,总编辑江村,副总编戚贵元、马放、张国昌等领导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平时悉心指导记者编辑,在编前会上,总是优先安排该栏目在显要位置刊出。

  有人曾这样形容说,这两个栏目是江村精心培育的“两朵鲜花”,开得芬芳艳丽,光彩照人。作为拨乱反正初期新闻战线上一块改革的“试验田”,他所倡导的“新、短、快、活”的现代新闻理念,已经深深融入了一代又一代报人的血液中,激励着他们为此不懈努力。

  江村办报有方,经营亦有道。

  上世纪80年代初,江村在报社全体大会上就提出了四个目标:报纸要有创新,经营要有突破,改善职工生活要有真行动,建设队伍要抓紧机遇。在他主政的几年间,这些目标基本都得到了兑现。

  他强调更新广告经营理念,加大营销力度,当年《黑龙江日报》的广告收入就由4万元增加到了70万元。

  针对印刷车间浪费现象,他设立了节约奖,浪费现象大为减少,工人们的收入也相应增加了,为全国报社节约印刷纸张树立了典范。

  在《哈尔滨日报》时,江村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发动大家义务劳动,在井街北端建了一座7层办公大楼和2层楼的印刷厂。

  来到省报后,各方面形势稍趋稳定,江村就着手解决职工住房问题。1980年当年,就在现在的儿童电影院后身建起了9000平方米的家属楼,上百名职工喜迁新居;次年,在霁虹桥旁边又建起两栋“点式楼”;在道里区安国街附近的几栋家属楼也陆续完工;还把位于地段街上的工厂装修改造,变成职工宿舍……每次基建都有大动作,职工生活条件有了一个飞跃,心齐气顺,精神面貌一新,为此还得到了省领导的表扬。

  经历“十年浩劫”,新闻界普遍遇到人才老化和青黄不接问题。1980年,黑龙江日报社新闻专业干部的平均年龄达45岁,其中50岁以上者80多人,占总数的1/3左右,全社30岁以下的编采人员仅3人。

  引进人才,事关报社明天,必须抓紧。经过江村与编委会努力争取,省委同意了报社本着“先进后出”的原则,选调一些优秀的大学毕业生充实新闻队伍。1981年末,迎来了第一批81届大学毕业生12名。此后连续几年,报社都选调优秀大学毕业生来报社工作。

  为培养年轻人快速成长,报社还在职称评定、专业培训等方面改革。从1982年开始,采取了派青年编采人员轮流到一线记者站工作的方式。在基层,年轻人得到了充分的锻炼,许多人回来后成为办报骨干。

  除了从学校里选人,江村还不拘一格从基层发掘有实践经验、写作能力出色的优秀人才。先后从省市的一些部门挖来了李振滨、毕国顺、王建家等“笔杆子”,他们后来都成为省报的资深记者和重要岗位的负责人。《老年报》原总编王福林当时是一名小学教师,也是在那个时期调过来的。

  江村识才、爱才,在新闻界是出了名的,堪称伯乐。当年,他从北大荒挖到《哈尔滨日报》的贾宏图、蒋巍等几名拔尖儿人才,后来成为新世纪报业改革的领军人物和全国文坛名家。他还多方奔走,先后将已在外单位工作的田登高、陈桂琛、王同经调回《哈尔滨日报》。为了调王建家到省报,他几次去道外区与区领导交涉,软磨硬泡,终于如愿。他不仅将省报的“右派”全部安排了工作,还接纳了哈报的四名摘帽“右派”。陈臻同志担任了省报副总编辑,江南同志担任了省报总编室副主任。

  以江村为首的《黑龙江日报》编委会在人才引进和培养方面的不懈努力,使一支政治强、作风正、业务精的第三代报人队伍茁壮地成长起来,为党报的发展提供了充分的人才储备,奠定了坚实基础。


 

  江村的人格魅力感染了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同事眼中,他是一位办报奇才、敢做敢当的好领导;在群众眼中,他是一位平易近人、可亲可敬的仁厚长者;在儿女眼中,他如一棵参天大树,风雨中傲然挺立

  上世纪60年代,江村在《哈尔滨日报》二版曾办起一个“红绿灯”专栏。有人指责其格调低下,给社会主义抹黑,大肆声讨。编辑十分紧张,江村说,办这个栏目是我的主意,出了问题由我来负责!

  勇于担当,不居功,不诿过,江村在这一点上让人尤其敬佩。

  即使在“文革”中自身难保情况下,江村依然为人着想,在多次批判大会上主动承担责任,尽力保护部下。有一次,报社一名中层干部因为某事遭到大批判,江村当场主动说:这件事虽然不是我具体布置的,却是受我的思想影响去办的,我承担责任!对于这种高风亮节,大家心服口服。江村的部下、毛体书法家梁青山赠他条幅:新闻生涯,道义在肩;雍容大度,海纳百川。

  《黑龙江日报》老干部卢昌宏说,与江村共事多年,他从不做“甩手掌柜”的,大家在办公室很难看到他,他一直在各个部门转悠,与记者、编辑们唠嗑儿,交流看法和思想,出谋划策,面对面地指挥。他的身体力行,在报社内部营造了一个良好的学术氛围。

  曾任《哈尔滨日报》财贸组组长、总编室副主任的王士凡说:在报社度过了20个春秋,最难忘的是总编辑与编辑、编辑与记者之间的民主商量的良好风气。有时为了一条报道的标题,江总编竟与我们讨论半小时之久,组内同志七嘴八舌,有不同意见都敢与总编辩论。真是心情舒畅,其乐融融。

  “文革”后期江村复出,报社中曾批斗和打骂过他的人一度非常紧张,担心被穿“小鞋”。但江村平等对待这些人,有能力的照样提携重用。江村认为,人难免会犯错,再说他们也是政治狂热的受害者。

  江村从骨子里有一种民主平等思想。对领导,他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对下属和普通群众,他从不端架子,平易亲和,以礼相待。他的朋友当中,有许多是司机、工人,还有外县的农民。

  这也许与江村从小接受的传统教育有关。生于孔孟之乡的江村,深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君子坦荡荡”、“与人为善”等孔孟思想影响,铸就了他一生正直忠厚的个性。

  黑龙江日报社车队老司机李树文说:我给江总编开了5年车,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星期天很少休息,不是到市场就是去医院,了解社情民意。记得一个礼拜天,我和他一起去哈医大二院,他东转转西看看,看完后他拉着我到院外的一个小饭店吃了顿饭。中午人很多,我俩就站在窗台边吃,吃完接着走,接着看。

  摄影部原主任刘洪山说:作为总编辑,江老出差可以享受坐软卧的待遇,但他经常坐硬板。一次我和他下去采访,他就要求到硬座车厢坐,和乘客聊天,他说从中可以发现不少报道线索和体裁。

  江村多年来任单位“一把手”,虽然位高权重,但江村严于律己,清正廉洁。关于他“两让”的故事,至今仍为报社职工赞叹。

  一是让房子。黑龙江日报社原房产科工人仲跻敬说,江村为职工盖了不少房子,按资历和贡献,他分一套四屋一厨毫无争议,但他没有申请,说:我不急,让大家先住上。一年后,另一处改建楼再次分配,他分得了小三屋,而且格局不太好,但江村很高兴地住了进去。

  二是让职称。上世纪80年代中期,新闻界试行评定职称制度。当时有这样一句话:哪怕省内新闻界有一个正高级职称,也应该是给江总编的。抗日战争时期投身革命、做过四家党报的总编辑,又在延安“抗大”山东分校、中央高级党校新闻班进修过,江村评正高,资历无人能比。但江村推辞了。他说:办报最重要的是留住人才,正高级职称一定要给业务骨干!

  所以至今,江村仍然只有一个普通编辑的中级职称证书。离休后,工资待遇比大多数部下都低,持续了十几年。他却无怨无悔:我今天活着,就满足了。那么多同志年纪轻轻就牺牲了,和他们比起来,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受父母影响,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喜欢搞新闻,也很有这方面的天分。当她们从乡下返城后都想到报社工作时,江村却生硬地阻止了。他说:“我当头儿,你们就不能进报社。”当时很多子女都在父母的单位工作,其实不算搞特殊,可江村就是不同意:“别人行,他们不是头儿,我是头儿,就不行。”

  无奈,两个女儿只好一个去了杂志社,一个去了医院。二女儿江红云在医院一干就是16年,尽管年年是市卫生系统的先进工作者,却始终为不能继承父业而耿耿于怀。直到1988年父亲离休,她才调到《黑龙江农村报》工作,这时她已经36岁了。


 

  言传身教,江村的五个儿女在为人做事上深受裨益。他们爱岗敬业,在各自的岗位上表现都很优秀。江村欣慰地说:我们家的孩子没有当权的,也没有管钱的,但都是正直的人,没有走错路。

  年近九旬的江村,身板硬朗,鹤发童颜,声音洪亮。许多老朋友见到他经常惊叹:江老啊,你是怎么保持得这么年轻的?

  经过战争年代的生死考验,走过政治运动的风风雨雨,江村早已淡看秋月春风。他曾对老友说:心胸开阔,豁达大度,思想境界高一点,生命力则会强。凡事要想得开,放得下。在位时宜宽容,退下来不失落。有余力时就做点儿有益之事,有益于身心健康,也体现了生命的价值。

  他还常说:要坚持勤学多思,关心国内外大事。虽不谋政,但思想必须与时俱进,保持思想不停滞不僵化,思维不糊涂,人就不会衰老。

  作为全国新闻学会的理事,离休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经常组织和参加重要的新闻学术研讨活动。好友吕凌柯说:几年前我看望江村,江老还与我兴致勃勃地聊起温家宝总理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思维敏捷,很有见解,而且精神头儿实足,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

  江村还撰写了数万字的《弯路》一文,回顾自己大半生追寻革命的历程,以及对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的认识评价,警示错误的思想指导路线给国家给人民带来的巨大危害。

  对眼下年轻的一代新闻人,江村并未像别人那样一味地发出“今不如昔”之类的抱怨。他说,不同时代的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和长处。年轻一代知识技能更现代、更全面,有独立的见解和思辨质疑精神,这种品质对办好报十分重要。

  他还寄语年轻人,新闻工作者要有对高尚道德品质的追求,具有敬业精神和不断奋进的良好性格,不断完善和提高自己,才能完成时代赋予的重任。

  编后

  滔滔的松花江水,日夜奔流不息。江村凭栏而立,银发在萧瑟秋风中微微颤动,深邃的目光久久凝视着远方。也许,他的思绪又飞回到了60多年前那战火纷飞的沂蒙大地,又忆起了与报社同事们同甘苦共创业的难忘时光。

  流年似水。在岁月的浩瀚长河中,每一个人都渺小得像一滴水。如何把渺小的“我”放大至生命的极限,甚至映射出日月璀璨的光辉,带给人以温暖与力量,是一个永恒的命题。

  显然,江村为我们做出了榜样。


  江村同志简历

  江村,原名隗乐德,又名魏若愚,笔名若愚。

  1921年11月,出生于山东省章丘县(今章丘市)水寨镇水北村。

  1940年3月参加革命,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中共长山县抗日民主政府秘书、《群众报》任记者,《大众日报》先后任校对、助理编辑、记者,山东“抗大”学员。曾在沂蒙地区的几次战斗中表现英勇,获“战斗英雄”称号。

  1946年抗战胜利后,前往东北工作。历任《辽东日报》记者、《辽南日报》通采科长、《辽东大众报》总编室主任、副总编辑、总编辑。

  1954年-1957年,任《群众日报》总编辑。

  1955年-1957年,进中共中央高级党校深造。

  1958年-1978年,任《哈尔滨日报》副总编辑、总编辑。

  1978年-1983年,任《黑龙江日报》副总编辑、总编辑。

  1983年-1988年,任黑龙江省新闻工作者协会主席。

  1988年离休,继续担任黑龙江新闻学会会长、老年新闻工作者协会会长等群众团体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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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侯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