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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城留守儿童调查实录 想念被无尽地等待消磨着
2013-04-11 11:12:26 来源:东北网-新晚报  作者:杨晓宁 陈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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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渴望牵父母的手一起上下学

  他们想像父母远去的背影与日渐模糊的脸

  在没有爸妈陪伴的日子里

  所有的想念都被等待消磨得没了色彩

  东北网4月11日讯 记者把一块奶油饼干放在韩宇手里,他小心地看了一下,马上装进了裤袋里,一只小手插在兜里一直没有离开……这样的饼干,9岁的韩宇并没有见过。3岁起,父母的外出打工让他成了一名留守儿童,韩宇小小的世界,凝结在乡间小院和对父母若有若无的想念中。

  南岗区红旗满族乡中心小学校,是南岗区唯一一所农村小学。这里500多名学生中,有150多名像小韩宇这样的留守儿童。细心的老师给每名留守孩子做了登记,详细记录了他们的家庭状况和每个孩子的学习情况、性格特征。档案中,每个孩子身后都有一个让人心酸又无奈的留守故事……

  小韩宇的世界里,更多的是与姥姥牵手走在一起。

  人物档案

  韩宇9岁6年前父母外出打工,他被留在姥姥、姥爷家,与患有精神疾病的大姨一起生活。

  大姨发起病来砸东西、打人,只有父母回来的那几天,小韩宇才能躲在他们身后抵挡恐惧和无助

  一本已经有些卷边的《中国寓言故事》,是韩宇拥有的唯一一本课外书。

  韩宇的家在红旗乡旭光村,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农家院。他的房间里,没有辅导书、漫画书,没有陀螺,只有一铺冰凉的火炕和两张摇摇晃晃的“学习桌”。

  韩宇的父母6年前离开家去北京打工,他被扔给了60多岁的姥姥和姥爷照顾,大姨和大姨的孩子也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姥姥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大姨患有精神疾病,全家人的生活就靠姥爷给村里人干些木匠活儿和韩宇父母寄回来的一点微薄的生活费。

  这种衣食住行的简陋,在小韩宇的生活中,已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从学校到家,大约两公里左右的路,小韩宇说,很近,只要两分钟就到了。在一个9岁男孩的眼中,这个看起来挺快的“两分钟”,是他和表哥每天去上学的最快乐的时间。只有在学校,他才能和正常孩子一样,不会因为没有父母的陪伴而显得有太多的不同。

  被父母爱的感觉,小韩宇一年只有一次。大姨病得很重,发起病来砸东西、打人,小韩宇每天都要想方设法躲着,但总免不了被抓过去劈头盖脸地打一顿。只有父母回来的那几天,他才能像个完全的孩子,躲在父母身后来抵挡那些恐惧和无助。

  想念,对于小韩宇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在与记者聊天的过程中,小韩宇的眼神一直是怯怯的,每个回答都小心翼翼,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说到将来时,他的脸上才看出一丝淡淡的希望:“我要好好学习,越来越聪明,将来买个大房子,和姥姥、姥爷、大姨、哥哥、爸爸、妈妈一起住!”


 

  人物档案

  孙超然12岁7年前,父母离异后各自外出打工,超然被留给了爷爷奶奶抚养。

   12岁的孙超然总用激烈的言语咒骂妈妈,但与记者聊起妈妈时,他重复着一句话:“我妈打工累得都长骨刺了”

  7年前,由于父母离异后各自外出打工,孙超然被留给了爷爷奶奶抚养,每年只有几次能见到妈妈。

  班主任夏老师清楚地记得,刚上一年级时,孙超然的妈妈偶尔会来学校看他,但每次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每到妈妈离开时,孙超然起先都会使劲地拉着妈妈的手,直到看到妈妈真的转身走了,不懂什么是绝望的他会突然用小手指着母亲,爆发出激烈地咒骂,直到妈妈的背影消失不见。

  那些恶毒刻薄的语言,让人根本不会相信是一个7岁的孩子在骂自己的母亲,并且一直持续了4年。

  这样的想念,让年幼的孩子刻骨铭心。

  上一二年级时,孙超然特别喜欢拉着夏老师的手。夏老师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课上或是课间,一有机会,他就会把自己的小手伸到夏老师的手里,享受那种被握住的感觉。一次开班会,夏老师发给了孙超然一个手工纸做的苹果,之后好长时间,小超然一直把它放在衣袋里,恐怕丢掉,因为,“这上面有老师的味道”。

  就是这样一个偶尔会用乖乖的方式渴望母爱的小男孩,在对家庭、对母爱7年的渴望中,完全的变了一个人。

  “孤僻、逆反、仇视一切人”,当记者见到孙超然,惊讶于之前老师对他的这些评价,似乎完全地写在了这张没有丝毫稚气的脸上。

  老师说,这个孩子没有朋友,对任何事没有兴趣,一提起父母,他只说一句话,就是“我要杀人”!

  尽管记者找出各种话题来和他接近,这个12岁的男孩一直保持着冰冷、漠然和拒绝,似乎只是一汪静静的死水,没有什么会让他感兴趣或激动。

  只是在谈到妈妈时,小超然突然嘟囔了一句“我妈给人家打工,累得都长骨刺了”,声音里透着忧虑。记者马上安慰他说,这种病不怕的,有办法治。就在一瞬间,男孩的眼里突然透出了一道亮光,“阿姨,怎么才能治好?”那种关心,顷刻间,流露出这个多年来把“恨父母”挂在嘴边的男孩隐藏的情感。

  人物档案

  周洋12岁父母先后去俄罗斯打工,将她留在姥姥、姥爷身边。

  周洋急急地追上来,盯着记者说:“阿姨,你和我妈长得挺像”

  从校园到家里,韩宇和孙超然们的生活日复一日。

  面对这些留守儿童,他们的老师总是想尽力爱他们,却又感觉力不从心。

  “我每天都在努力地‘拉他’,却总是拉不回来”,眼看着孙超然这五年的变化,红旗中心小学夏冬雪老师更多的是担心,她的担心不仅是孙超然们的现状,更多的是对他的未来,同样抱有一种不确定。“学校教育更多关注的是孩子的学习,但对这些留守儿童,内心世界的健康和正常发展,要远比成绩更重要。”

  女孩周洋似乎要幸运些。粉蓝色的卡通毛衣,干净的牛仔裤,马尾辫上精致的头花,面前这样一个清清爽爽的孩子,能让人感觉到她有家人细心地照顾和疼爱。

  爸爸在俄罗斯打工6年了,一年前,妈妈也去了那边。似乎在一夜之间,周洋的整个世界都变了。

  姥姥、姥爷每天给她掉着样儿做好吃的,上学放学风雨不误地接送,好看的衣服,漂亮的文具,让很多同学羡慕。即使是生活这样无忧,一年后,最让班主任担心的变化还是出现了:周洋的成绩从中上等跌到了班级后几名,不爱说话,有时课堂上突然就愣了神儿。

  从前在家里总是叽叽喳喳的周洋,话也越来越少,偶尔会和姥姥说上两句学校的事儿,也常常姥姥还在说话,她沉默地转身就走。

  一个12岁女孩应有的交流和诉说,在隔辈的世界里,慢慢地消失了。

  周洋似乎很明白,是“为了给我多挣钱,让我上好学校”。但这种“理解”,依然伴随着平日里太多的无奈和忍受。当记者离开学校的时候,周洋追赶着记者往村外走,在还差几步的距离突然停住,盯着记者说:“阿姨,你和我妈长得挺像。”

  一年四季,留守孩子们的世界几乎只有学校与空旷的房间,在他们的世界里,想念被无尽地等待消磨着

  当了16年的班主任,红旗小学的张丽老师眼看着班级里的留守儿童一年年增加。

  每周甚至一两年才能与父母见上一面,这些留守的孩子们已习惯于生活在没有父母陪伴的世界,没有亲昵,没有辅导,更没有沟通,无形中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儿童群体。

  一次主题班会上,张丽将中央大街、索菲亚教堂、龙塔、太阳岛的图片展示出来,让大家根据这四张图片说出一个城市的名字。孩子们兴奋地嚷嚷起来,“我妈领我去过龙塔,我爸带我去过中央大街”……

  一片叽喳声中,张丽突然发现,班级里那五六个留守的孩子,脸上竟然是一片茫然,有个女孩一言不发地将头扭向了窗外。那一刻,张丽的心,猛地缩了一下。

  一年四季,留守孩子们的世界几乎只有家和学校。

  放学后,他们在家门口摔泥巴、过家家,他们会把语文书、数学书当成“课外书”看了又看。没有IPAD,没有动漫绘本,没有课外书,更没有五颜六色的文具和换季新衣……

  多彩的童年,在留守的世界里,简单到似乎只能看得到黑白二色。

  他们会因为没有妈妈的手牵变得更加懂得珍惜,他们会将与父母短暂的相见小心翼翼地珍藏,将相聚的一分一秒牢牢记在心上。

  也因为,在他们简单的生活中,没有更多的关注与沟通,他们会将小小的心愿藏起来,盼望着与其他孩子一样,拥有几本爸妈买的课外书,一顿简单的营养午餐,能亲手放一次风筝,还能牵着爸妈的手,逛逛中央大街……

  (文中未成年人均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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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