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 : 东北网  >  东北网黑龙江  >  社会万象  >  真情时刻
搜 索
那些来来往往的年关
2014-02-07 16:06:22 来源:绥化新闻网  作者:韩文友
关注东北网
微博
Qzone

  三十年前,离雪水温15里远的畜牧场,有父亲的一位关姓朋友,交情甚深。当年我七八岁,父亲刚好是我现在的年龄,正是呼朋唤友、意气风发的时候。

  我一直不知道他们的友情是怎么开始的。是伐木时抽烟对了一次火,还是借了块磨石,抑或是联合修坝时谁在江里捞过谁……都已无从考证了。单是,进了腊月,杀了年猪,父亲便对我和二哥说,该去你关大爷那儿看看了吧?

  于是第二天大早,我和二哥拉一小爬犁年货往畜牧场去了——有时是一个猪头,有时是一扇排骨,有时是一桶烧酒。有一年涨水没有收成,姐夫从县里送来两袋大米,年前父亲竟让我们给畜牧场送去了一袋,母亲的牙为此痛了一个正月。一路上二哥嘟嘟囔囔,他刚刚相了一个对象,他正准备上山去给她家砍一棵摇钱树回来。我和二哥虽出身农民,但是我们从小就很讲政治,我们对父亲的任何指令都不发表意见,只是执行,并且很到位。

  父亲从不指派我们给关大爷送花哨的年货,他说,那些东西,不顶用。那年月,两瓶罐头、两袋点心,一个腊月,差不多能在全村的每户人家里走上一遭——送过来、送过去,罐头混汤了,点心长毛了——最后一家在灯下一看,扑哧乐了,咦?这不还是咱送出去的那两样嘛!

  父亲总是要抢在关大爷小儿子栓柱来之前把东西送过去。栓柱有时候拉过来一板豆腐,有时候是一条米长的鳇鱼,有时候是两只山野鸡。有几次我们在半路遇到了——我们经常在雪地里狭路相逢——互相一笑,说,要不咱们别瞎折腾啦,把东西换一下,都往回走吧。

  当然,我们谁也不敢,演话剧一样,仿佛两伙陌路人,擦肩而过,朝各自的目的地走去,显得滑稽而可笑——我们心里都知道,真正来来往往的折腾还远没有开始。

  大年初三,父亲的生日。天未亮透,面条还没有出锅,关大爷扛一个冻狍子撞开了门,一脸的白胡子,一身的寒气。妥了,正好喝点酒吧,喝了酒就暖和了。菜是现成的,烀好的肉,切一切,蒸一家伙,炒个肥肠,炒个豆芽,再煎个鸡子,行了行了,多了没用,都是摆设,这就可以了可以了。

  几道小菜,一直呷到日头落山。窗外播着小雪,间或有鞭炮、二踢脚、震天雷在雪幕里炸响。来再干一个兄弟,过年了,这生日,赶大年了,六十几年了?这日子,伐大木时咱还不到二十,小牛犊子呀。

  是啊是啊,正经牤牛子哩。

  弟妹,热热菜,再热热菜,我和兄弟再喝喝,一年到头了,再喝喝,喝喝就走了,不早了。

  菜又热了一遍,酒又喝了三巡,拳又划过几令。不早了,不早了,回了。

  关大爷摇摇晃晃披上大袄撞门走了。

  父亲亦摇摇晃晃跟了出去,送送,我得送送你。

  大片大片的雪花已经洋洋洒洒了,雪路上两个黑影摇摆着前移。走走停停,停下来说个明白,刚才那道拳的酒,喝冤了,真冤了,是我赢了,我赢了怎么是我喝呢,你喝才对。

  是,是啊,你赢了,我喝才对劲嘛。

  好办好办,前面就到了,重来,谁输谁喝。

  到了畜牧场,雪夜里场部里青灰一片,摸到关大爷的矮屋子,摆上桌,还是这俩人,接着划,接着喝,说好了,这回可要喝准,喝错了就不算了,顶白喝。

  那是那是……

  即便喝到后半夜,喝到天将亮,父亲也是要回来的。

  关大爷照例要送父亲回到雪水温。

  我和二哥,还有那个一脸倦容的栓柱,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苍茫清寂的雪野里,我们已经毫无怨气,我们最想的事情是,前面两个人要是能坐下来,再划一通拳,我们就可以躺在雪地上睡一会儿,睡一会儿,那该多好,该有多好!

责任编辑:王亮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