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网2月10日讯(记者 马冀)辛苦一年收的500吨粮食，却遭到农场“挟持”——卖可以，钱先给我。黑龙江省八五三农场的3名农户既无力还债，又面临粮食发霉变质的困境。而农场方面1月23日对记者称，转包给农户土地的人欠农场利费钱，农场找不着他，所以通过这个办法逼其露面，交完利费就返还农户粮款，这个做法很“合适”。
农户：卖粮时路被封粮款打入农场
隔一段时间戴鹏然就用铁锹翻一遍稻米堆，防止稻米受潮发霉。东北网记者 马冀 摄
鸡西市鸡东镇65岁的居民戴鹏然退休后闲来无事，又想为儿女留点积蓄，就与老伴一直在八五三农场五分场种地，2011年末承包了王世杰799亩土地，合同期至2014年。2012年，戴鹏然投入120万元，将旱田改为水田，当年收入91万元，本想3年收回成本后续约就有赚头了，没想到2013年卖粮时被拦住了，“五分场十队队长张京告诉我，王世杰欠农场利费，谁种地就扣谁粮”。戴鹏然说，张京多次告诫他，私自卖粮就与王世杰同罪，要卖的话得把粮款打入农场账户。为防止他把收成的300吨水稻卖掉，农场派专车专人监控，一天来好几趟看着堆在道边的三大堆水稻。戴鹏然告诉记者，他现在欠银行贷款、长短工工钱、农资等70多万元，催债电话不断，过年也不敢回家了。
农户张利卖大豆时现场来的四名警察。现场视频截图
与戴鹏然同样遭遇的还有宝清县农民张利，他在2013年花20万元承包王世杰近600亩土地种植大豆，投入5万元，收成近100吨，卖粮时也被监视。11月23日，在地头房里冻得受不了的张利决定卖粮。记者从他提供的视频里看到，五分场十队队长张京开来一辆丰田霸道横在路上，堵住了拉粮车，其他路口也有拖拉机横着，现场还有二三十名队里的人和四名警察。“没办法，20万粮款打进了五分场，我只拉走了10多吨黄豆。”张利说，收据上写的是王世杰利费钱，只有等王世杰按农场要求交足钱后，他才能拿回自己的20万粮款。
承包王世杰家土地的还有农户姚雪平，姚雪平的100多吨水稻也面临“不许卖”的困境。
农场：承包人欠利费这能逼其现身
“谁欠钱找谁，谁犯罪抓谁，我们种地户是无辜的。”戴鹏然很是不解，“王世杰就在宝清县，为什么不去找他，而是通过扣我们粮逼他出来呢？”五分场主管会计张车成说，农场的地不能转包，这就是他们这么做的依据。王世杰私下转包签的合同没公证，是无效的。“王世杰是承包主体，我们扣的是他土地上的产物。我们认为戴鹏然等人是给王世杰打工的”。
白色丰田霸道吉普车从后面挡住了拉粮车的去路。现场视频截图
1月23日，记者见到了王世杰的妻子刘玉珍，她向记者提供了当时与农场签订的承包合同，合同上显示，王世杰在2002年与八五三农场签订该合同，有效时间为30年，王世杰交清利费后有权转租所经营的土地。“不是不交，是他们不收”,刘玉珍说，这是因为2002年签合同时土地便宜没人种，后来土地值钱了，他们想涨价。
五分场主管会计张车成告诉记者，王世杰现在欠场里150多万利费。“我们明确告知农户，可以自由卖粮，但钱必须得打到场里账户，这是清欠，是维护农场利益。”张利卖粮遭遇封道还能算自由卖粮吗？面对记者这个问题，张车成和五分场党委书记张雁春都默不作声。
王世杰妻子刘玉珍接受记者采访。东北网记者 马冀 摄
八五三农场民政局长兼信访办主任常晶林说，农场这么做就是想逼王世杰出来起诉农场，“红兴隆农垦管理局也派人来调查过此事，对农场这种做法没有异议”。
为什么春天不提醒农户，非要等到秋天来扣粮呢？针对记者提出的问题，常晶林回答说，春天他们工作太忙。临走时常晶林还强硬地从记者手中把与王世杰有关的材料抢走。
欠钱无法回家过年 老两口大年三十哭半宿
2月10日，记者电话联系到远在八五三农场五分场的农户戴鹏然，“过年都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我们老两口因为卖不了粮食，欠工人工资和银行的贷款回家没法面对他们。另外，粮食没卖了，必须还得有人照看，我跟老伴只能在地边搭建的简易棚里过年，年三十的年夜饭，我跟老伴包了一盘饺子，想想有家不能回，有孩子不能团聚，这盘饺子真是就着眼泪吃下去的。”戴鹏然告诉记者，“现在粮库关了，如果农场让卖粮的话，也只能低价把水稻卖到粉厂，连本儿也赚不回来。如果还不让卖粮，天一暖和，雪堆下的水稻就会发霉，那损失就大了。”
八五三农场场部。东北网记者 马冀 摄
农户张利的心情也跟戴鹏然相似，“我过年谁家都没去，就怕别人提起卖粮的事，大年三十到初七我一直就是在炕上躺着，心里非常压抑。立春后，温度开始逐渐回升，堆在地头的粮食卖不了就只能等着发霉变质。”
律师：农场严重违法损害农户财产
针对此事，黑龙江恒辰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李宏斌认为，八五三农场强行阻碍、限制农户卖粮的行为是一种严重的违法行为，是严重损害农户财产利益的侵权行为，也是公然藐视法律的自行司法行为。
李宏斌律师列举了几点原因：第一，王世杰与农场的土地承包合同中明确约定了，王世杰交清利费后，有权转租所经营的土地。这就说明，王世杰只要交清利费，就可以自由转租土地。
第二，王世杰将土地转租给戴鹏然的时间是发生在2012年，农场直到2013年秋季卖粮前均没有制止，也说明农场是允许王世杰转租土地的。
第三，农场称王世杰欠农场150多万利费，但王世杰与农场的“土地承包经营合同”中第三条约定的租金，第一个五年租期，是每年9000元利费，第二个五年租期，是每年11000元利费，第三个五年租期，是每年20000元利费，从2002年至今，王世杰租金总额也不过19.5万元，农场称欠150多万元的依据是什么不得而知。
退一步讲，假使王世杰真拖欠农场150多万元利费，导致农场利益受损，王世杰与戴鹏然、张利、姚雪平3农户的土地转租合同无效，农场也应通过法律手段到人民法院提起诉讼，依法主张权利。农场作为一个国有企业，无权代替国家的行政机关或司法机关行使公权力，强行阻碍、限制戴鹏然、张利等农户卖粮是自行司法的错误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