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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老年痴呆病人的生活掠影 74岁老人非说自己17岁
2015-01-12 07:35:49 来源:大庆网  作者:沈艳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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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被遗忘的记忆

  —大庆阿尔茨海默病老人生活状态掠影

  东北网1月12日讯 阿尔茨海默病(也称老年痴呆症),一个并不太让人熟悉的名字,因为央视一则公益广告而渐被人关注:儿子带爸爸去吃饭,盘子里剩下两个饺子,爸爸直接用手抓起饺子放进口袋,说:“我儿子最爱吃这个了。”

  这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最真实的状态。失忆、遗忘是他们终要面对的现实,他们想不起儿女的样子、孙子的笑脸、老伴儿的模样,甚至找不到回家的路……

  各国调查趋势汇总显示,该病40至90岁起病,发病率在2%至7%,女性多于男性。随着年龄增长,患病率也会上升,65岁老人患病率约为5%,85岁以上老人中,每3至4位中就有一位患病。目前,我国约有1000万个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占全世界的四分之一。

  目前,大庆市60周岁以上的老年人已经突破40万,超过70岁的老人有17万多,按比例计算,可估算出大庆市有多少人患病。然而,记者从大庆市各大医院接诊数据来看,因该病入院治疗者寥寥无几。

  2013年,大庆市110指挥中心接到走失报警求助电话2702个,去年仅上半年就受理走失报警电话650起,其中一半是60岁以上老人,这些人九成多走失后得以回归,却也有人因此阴阳两隔。

  外出溜达迷失方向,找不到家晕倒路边。儿女在自责没有照顾好父母时却并不知道,父母或许正受着阿尔茨海默病的折磨。

  这个世界,会渐渐被他们遗忘,但是,我们不能遗忘掉他们……

  走廊里,冯慧穿着这条红裙子不知走了多少遍。

  不离身的红裙

  她记得17岁那年,却记不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你看我这身红裙子漂亮不?我自己织的,那年我17岁。”大庆如家养老院里,74岁的冯慧双手拎着裙子的一角,原地转起了圈儿。

  大庆如家养老院是大庆市民营养老院中规模较大的一家,也是全国爱心护理工程建设基地,这里居住的90多位老人中,已知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有5人。院长蔺冬梅习惯说他们患的是“失忆症”,不愿意说出“老年痴呆”这几个字。在她看来,“痴呆”是带有贬义的,这些老人其实很可爱。

  冯慧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中的一位,她喜欢唱戏、跳舞,养老院里要是有演出,她是最爱登台的一个。平时,她喜欢背着手穿着这身红裙子满走廊溜达,要是谁夸她漂亮,她就会开心得像个孩子。

  自入冬以来,这套裙子没有下过身,白天穿着它“炫耀”,晚上睡觉也不舍得脱。护理人员劝她脱下来洗洗,她顿时火了:“在这屋里也不干活儿,上哪儿弄脏啊!不像十七八岁那时。”她总爱和人讲十七八岁的事儿,比如,买条红头绳就是过年。

  对于以前的事儿,冯慧记得很清楚。例如,在她的床头放着孙子、外孙的照片,她能回忆起孙子小时候的样子。但是,对于刚刚发生的事儿,她的记性却越来越差。上大厕,她会忘记用手纸,护理员一遍遍地提醒,她嘴上答应,但转身就忘了。

  冯慧多数时候性格开朗、温和,但每次护理员给她洗澡时,她就会发脾气,说自己生活能自理,不用管。有时,蔺冬梅会亲自哄她洗澡,对蔺冬梅,她是友好的。在走廊里看到蔺冬梅,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关切地问:“你吃了吗?睡会儿吧!”

  记忆力减退、对近事遗忘、丢三落四、有时出现焦虑和消极情绪,甚至性格方面的障碍,如暴躁、易怒、自私多疑,是阿尔茨海默病的第一阶段,随着病情发展,他们将出现远期记忆减退,对发生已久的人和事开始遗忘。

  多疑的王丽荣将柜门加了锁,也隔断了她与世界的联系。


  衣柜上锁

  总怀疑别人翻东西,她不喜欢自己的世界被打扰……

  红毛衣、花棉裤,外面套着一条蓝色小碎花的坎袖纱裙,头上戴一顶大红色的球球帽,上面系着白色的纱巾,再戴上棕色的厚口罩——这是如家养老院里,72岁王丽荣最得意的打扮,这些都是她最喜欢的衣物,全部穿在身上,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王丽荣脾气有点儿“怪”,不喜欢和人说话,谁主动和她说话,不爱听就骂,一遍遍地骂。一个人时,她的嘴也不闲着,反复说着什么。她爱干净,床铺铺得平平整整,看不到一个褶儿,谁要是坐一下或动一下东西,她就会很生气。她把一粉一绿两个汽球挂在电视两边,或许是对自己的设计很满意,每次看电视都会到跟前端详一会儿。

  王丽荣疑心重,总怀疑有人翻她的衣柜。所以,在她的房间内,衣柜被两条带着长长链子的铁锁锁上了,之后又用绳子缠了好几圈,似乎不放心,又用彩条系了一下。在两扇柜门的拉手间扯一条绳子,她把两条快洗坏的旧毛巾挂在那里。孩子来看她,要给她换新毛巾,可她就是不肯撒手。

  对于以前的事儿,王丽荣忘得越

  来越多。她反复转着手指上戴的一枚戒指,问她谁送的,她却说不清了。但这些并不会影响她的心情,她最喜欢的事儿就是照着镜子自己美,穿戴好后,站到门口。

  对于陌生人,王丽荣有些排斥,也很警觉,她不错眼神地打量着记者,却不愿意主动说一句话。记者想和她多说两句,她根本不理会,一直摸着身上的衣服。

  外界的一切似乎与她没有太多的关系,她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喜欢被打扰……


  护理员把衣物放在外屋一张简易的床上,防止被葛华抹上大便。

  总找不到家

  随处大小便,他把儿子当外人般客气着……

  “外面挺冷吧?”

  “来就来呗,还拿东西干啥……”如家养老院一处单间里,葛华对来看望他的儿子寒喧着。

  “爸,我是你儿子,你不认识我了?”儿子泪眼汪汪地看着父亲。

  今年49岁的葛华来养老院两年多了,在家总走丢,有一次被人发现时,已离家好几十公里了。

  在养老院里,他走到哪儿就尿到哪儿,有时也会便在走廊里。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生活,养老院把他和另一名阿尔茨海默病老人放在一个套间内,派一名护理员专门护理他们。在房间内,葛华常把大便抹得到处都是,有时还会用手接着扔到洗手池里。光是他们的被褥和衣服,护理员每天就要换两三次,墙也总是刷洗。担心洗干净的衣物和家里送来的东西被弄脏,护理员只得把这些物品放在外屋一张简易床上。

  除了知道名字和家里大概的住址外,以前的记忆在葛华脑中只剩碎片。在这里的多数时间,葛华喜欢躺在床上或坐在窗前,或闭着眼睛,或安静地看着窗外。他唯一感兴趣的事情是打麻将,当然经常诈和。葛华总是不小心把自己锁到房间里,别人敲他不开,也不会开,总把锁拧坏,护理员只得一次次用钥匙打开这扇门。

  记忆障碍继续加重,出现思维和判断力障碍,言语重复、失语、失认或肢体活动不灵,外出后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言语增多,或沉默寡言,失去兴趣,甚至出现人格改变,如随地大小便,是这种疾病的中期症状。


  沉默失语

  不能穿衣吃饭,坐在轮椅上的他呆望着窗外……

  大小便失禁、不会说话、不能穿衣服、不能自己吃饭,每动一下都需要老伴儿帮助,这是家住萨尔图区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王海的生活状态。

  今年62岁的王海,17年前突发脑出血留下后遗症,去年突发腔梗时,被查出脑萎缩致阿尔茨海默病,如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儿子买回了医院用的升降床和尿袋,王海每天除了在这张床上躺着,就是在轮椅上坐着。为了防止他总尿湿棉裤,老伴儿给他做了活裆裤,把尿壶放在两腿间,即使这样,裤子也总湿。

  王海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坐在轮椅上安静地看着窗外。但是,老伴儿用吸管杯喂他吃药,用小勺喂他吃饭,哪里做得不如他意,他都会像婴儿般大哭,哭后又很快安静下来。

  在王海家的墙上,有一个长约50厘米的把手,老伴儿每天都会把他抱起来,扶着他在那里站一会儿。为了促动王海有意识地活动腿脚,老伴儿抱回一只小白狗。这只小白狗喜欢呆在王海的脚下,时不时用嘴咬着王海的裤脚,咬得厉害时,王海会挪动腿脚反抗,但是有时摆脱不了,就会哇哇大哭。小白狗玩累了就趴在王海脚上眯着眼睛睡觉。此时,他们是一种相互陪伴。

  儿子全家每周末都会回来看王海,即使孙子在他周围跑来跑去,他仍会面无表情地呆坐着。看着以往买菜做饭,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丈夫变成现在的样子,老伴儿经常一个人抹眼泪……

  情感淡漠、哭笑无常、言语能力丧失、生活不能自理、安静无语、卧床瘫痪,是阿尔茨海默病的后期表现。


  小白狗和轮椅是王海每天的伙伴儿。

  嗜吃雪饼

  死于并发症,早期干预至少可多活5年“我要吃雪饼。”

  64岁的张利从干部岗位退休后几年,不仅喜欢上了捡垃圾,而且迷上了吃雪饼。

  他每天4时多起床,不管冬夏,拎个丝袋就出门捡垃圾,不仅捡塑料瓶,连剩菜、剩饭也往回捡,他把这些东西堆在阳台,女儿偷着往外扔,被他发现了就会大发雷霆。

  他吃雪饼,开始只是当零食吃,后来变成每天只吃雪饼,其他食物都不吃。女儿去超市,满满一购物车都是各种各样的雪饼。

  女儿以为父亲是因为退休失落才导致行为异常,却不知他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确诊时,病情已经到了后期,在市心理保健调适中心拿过几次药后,就再没有来过。

  “后来听说合并肺部感染等多种病,去世了。”市心理保健调适中心老年心理保健单元主任杨海波至今回忆起这个老人仍感遗憾。他说,如果早发现,早干预,虽然这种疾病无法逆转,但还是能延缓发展速度,至少多活5年没问题。而这5年里,他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融洽地和世界相处。

  丢三落四、记性差的老人,都应该及时排查这些年,杨海波接触了太多这样的患者,多数是因为出现情绪或行为改变而来就诊。“这是一种起病隐匿、呈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发病因素复杂,不仅和年龄老化有关。”杨海波说,此病不会短期内致命,但因为行为等障碍,却会增加发生意外的风险,例如走失,而患者可并发全身系统疾病的症状,如肺部及尿路感染及全身性衰竭症状,最终因并发症而死亡。

  “平时丢三落四、记性差,都应该排查一下是否是阿尔茨海默病。”龙南医院神经内科十七病区主任程立山这些年一直忘不掉70岁患者袁青。袁青是因为合并其他疾病住院治疗的,在医院里,他管老伴儿叫闺女,管儿子叫爸。记不住家人,却唯独能记住穿着白大褂的程立山。

  “因其发病缓慢、疗程长等特点,很少有人单纯因为此病入院治疗,很多是合并其他疾病才被发现的。”程立山说,作为医生,看着身边人因为这种病慢慢遗忘掉这个世界,甚至忘掉自己,他很难过,真心希望儿女能对老人多些关注。

  “失忆的痛苦折磨着他们,他们记不起儿女的笑脸,老伴儿的模样,抹掉了记忆,变成儿时的自己。如果可以,请孩子们多来看看他们,给他们说说以前那些事儿。他们遗忘掉这个世界,我们不能遗忘掉他们。虽然记忆力不好了,但至少他们都还在,不要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吧!”蔺冬梅说,这是她最想说的话。(文中患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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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