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日报5月14日讯 大庆,一座为祖国奉献了半个世纪的油城有着看似矛盾的双重身份,它既是深度开发的资源型城市,又是适宜人居的环保模范城。既做资源的开发者,又做环境的守护者,大庆人在对自然的索取和付出中找到了平衡的秘诀。
湛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清澈的湖水已成为高速发展的城市中最难得的“奢侈品”,然而这些“奢侈品”就不可思议地“扎根”在大庆。在这座油城里,你可以时时刻刻免费享受这样的“奢侈品”,尽情地呼吸,在湖边垂钓,在湿地观鸟……
百公里绿色长城堵住风口
10年上亿棵树扮靓油城
在大庆,每一棵草、每一株树都会受到“严密的保护”。西北风口植树,是一场人与沙的鏖战。
对于大庆来说,参天的大树就是奢侈品。大庆盐碱地貌、干旱少雨,本身就缺林少树。在大庆种树,绝不是“挖一揪、塞棵苗、踩一脚”那么简单,在这里种树要先将盐碱土挖走,换上种植土或是风沙土才行。在大庆,1平方米的绿化成本就是100元。
大庆将植树视为送给百姓的绿色福利,从不吝惜投入,2012年投资40亿,2013年投资16亿。大庆市城管委副主任苏贵林告诉记者,大庆在植树方面有一个宏伟的蓝图,从2012年开始,每年在大庆市区植树1000万棵,连续10年,在城市植树1亿棵。而且,大庆从12年前开始建设生态园,目前已建成生态园93个。针对防风固沙的需要,大庆着重在西部连片建设了一组园林,其中包括怡翠园、中林生态园、城市森林、中兴北园等。大庆未来的目标是,让百姓从小区走出500米就能找到公园。
在大庆,每一棵草、每一株树都会受到“严密的保护”。苏贵林说,以前采油对植被破坏得很厉害,以前井架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现在我们要求油田开发时,土层不能扔,开采结束后,要按着“谁破坏,谁恢复”的原则,修复植被。去年,我们为了打击建筑工程侵占绿地、损毁树木的行为,对全市面上126个建筑工地进行了拉网式检查,治理整顿问题工地27个,收缴占挖绿地费用52.7万元。
大庆人如此珍视、珍惜绿色植被,是因为大庆人在这方面有过痛心的往事。这一切还得从西北风口那个消逝的村庄说起。“西北风口”位于大庆市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的西北部,呈西北东南走向,北起克尔台乡,东南至敖林西伯乡与让胡路区和大同区的交界处,全长89.8公里,平均宽20公里,区域面积269万亩,占杜尔伯特县幅员面积的29%。
半个多世纪以来,西北风口经历着沧海桑田的变化。上个世纪50年代以前,这里由于人迹罕至,林草繁茂、湖水清澈、禽鸟云集、鱼虾成群,是一方滋养万物生息繁衍的乐土。后来,有户姓程的人家在这里安家落户,大概看中的就是这里土壤肥沃,水草富足,程地房子屯由此得名。此后,又陆续有人迁徙而来,人们忘情地砍林伐木,毫无理性地拓荒耕田。50年后,树林不见了,草地消失了,茫茫绿色化作无边的沙地。2002年,处在“西北风口”上的程地房子屯的耕地被风沙吞没,32户109口人被迫整体搬迁。
2001年初,大庆市委、市政府决定举全市之力通过植树造林治理“西北风口”。同年4月,大庆治理“西北风口”大会战在沙地核心区敖古拉荒坡打响。
西北风口植树,是一场人与沙的鏖战。大庆市林业局造林绿化管理科科长李成军就是这场战役的见证者之一。与大多数公务员不同,李成军穿着一双运动鞋,他的脸被晒得黑黑的,他跟记者说,这个时候正是植树的季节,他刚下乡回来。李成军给记者看了一组他在西北风口植树时拍下的照片,一张是昏黄的沙地,一张是刚刚种下的孱弱树苗,一张是长出了绿叶的小树,最后一张已是绿树成荫、树下种满了经济作物……从这一连串的照片中,记者清晰地看到了大庆人在这场战役中的胜利成果。
这场人与沙的战役胜得不易。李成军说,西北风口原有八大沙地和两大荒坡,属于典型的流动或半流动沙地,造林环境极差。植树造林的职工,无论男女都要用纱巾把脸蒙上,不然沙子就会钻进眼睛、鼻子和嘴巴。刚刚挖好的树坑,只一小会儿就被风刮得没了踪影。普通的地方种树只需浇一遍水,在这里要浇三遍水,在这里种树要花上平常三倍的气力才行。
大庆人没有畏难而退,这场战役打得热火朝天,每逢春季,大庆市直机关干部、当地群众和石油石化职工都会加入到在“西北风口”植树的大军中。13年过去,大庆人在西北风口筑起一条长140公里、宽10—30公里的绿色长城,这里区域森林覆盖率由2000年的6.8%提高到目前的24.4%,治理“西北风口”会战全面告捷。黑龙江省西部沙区八级以上大风次数已由工程实施前的年均28天减少到现在的年均7天左右,林网内风速平均降低38.9%,粮食产量提高15%,基本杜绝风蚀造成的“风剥地、撸籽粒”的现象。
植树需要征用一些农民的土地,为了让农民植树更有积极性,李成军说,这些年他们做了许多尝试,林下种药、林下种粮、林下种菜、林下种瓜、林中种饲……几乎每一样可以增加农民收入的方式,他们都做过试验。现在,李成军正在向农民推广种植樟子松嫁接红松,红松不易人工种植、生长速度慢,但松子价高;而樟子松生长速度快,易成活,所以在樟子松上嫁接红松,树木成活后具有红松的材质和种子,又具有樟子松的速生、适应性强等特点。李成军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松树种植3年后可结松塔,每株树大约可结塔20至30个,大约可出松子4斤,每斤松子大约能卖到30元,这样1株松树就可以赚到120元左右,种1000株树,收入就达到12万元。
空气很轻,但它比GDP更重
对于油城大庆来说,清新的空气是一种奢侈品。大庆经济总量突破4000亿元,油田保持4000万吨以上硬稳产,社会全口径燃煤量增长到每年1200万吨,机动车保有量超过42万辆。在主要污染物排放强度不断加大的情况下,让百姓享用清新的空气无疑是一道难解的题。
可是,智慧的大庆人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比所有人想象得更好。去年,在全国62个重点城市一年内空气质量日报排名中,大庆紧随三亚、湛江两个沿海城市之后,位列第三,居内陆城市之首。
其实,大庆人对空气有着更高的追求。2013年,空气346天处于优良水平,这样“惹眼”的空气质量报告单,在大庆市环保局的年终自我评语中却是“未达标”。因为,大庆定下的目标是全市年均空气质量优良天数达到350天以上。
空气很轻,但大庆人将它看得比GDP更重。“多少GDP也买不来洁净的空气和水!”这是大庆市领导班子掷地有声的言语。在大庆市领导的眼中,清新的空气是百姓生存的必需品,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最优质的公共产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更是城市可持续发展最具竞争力的优势。正因如此,大庆人拼力想守卫的就是“生态红线”、“环保高压线”。
要治理好空气,减排是块硬骨头,必须得拿出比骨头还硬的狠心来。大庆市环保局总工程师梁健告诉记者,为了减排,大庆市关停了龙凤热电厂、博天糖业等十余个结构减排项目,建设了油田热电厂3×20万千瓦机组脱硫、燃机电厂脱硝、石化公司热电站除尘系统改造等二十多项工程治理设施,通过清洁生产强制审核,完成了石化公司、炼化公司干气脱硫等管理减排措施128项,淘汰老旧“黄标车”7000余台。“十一五”以来,大庆累计减排二氧化硫2.2万吨、氮氧化物8000吨、烟尘2.6万吨。
在大庆,空气污染源处于严密的监控当中,几乎无处遁形。2007年,大庆市政府投资1200万元,建立了市重点污染源监控中心,整合了污染源监控、环境监控、环保业务管理、生活环境管理和应急决策等系统,在环境敏感点安装3处高空视频、10处低空视频摄像头,21家国控重点源企业和主要水源地安装了在线监控设备,一旦发现问题,系统即刻报警。
很少有人知道,在大庆高新开发区一幢楼的顶层,“藏着”一个空气自动监测站。监测站里摆着几个“大家伙”——空气质量连续自动监测系统、大气污染物PM2.5监测仪、大气颗粒物监测仪。桌上一部电脑,每隔一个小时将监测到的二氧化硫、一氧化碳、二氧化氮、臭氧、PM10、PM2.5等信息传送到国家环保部数据中心,所有的监测数据都无法人工修改。像这样的监测站在大庆有5个,每个行政区1个。
“春天治扬尘,夏天管露天烧烤,秋天防烧荒,冬天查黑烟囱。”这是环保工作者防治大气污染的“四季歌”。大庆市环保局副调研员徐长军对此深有体会。徐长军说,去年一入冬,我们就开始大检查,事前不通知,带上记者,直接奔着烟囱去,出了问题,现场开罚单,媒体全程监督曝光。参加检查的记者说,这样的报道最给力、最痛快、最“解渴”,报道中不写某某某,全写企业名。
聪明的大庆人更懂得未雨绸缪。去年年末,大庆市出台了《大庆市加强大气污染防治工作实施方案》,该方案首次将建立大气污染预警应急机制纳入政府突发事件应急管理体系。大庆市将制定环境空气污染防控预案,建立应对极端气象条件空气污染会商机制,针对不同空气污染级别,及时发布预警信息,实施重污染企业限产停产、建筑工地停止土方作业、机动车限行、中小学停课以及可行的气象干预等应对措施。
目前,大庆主要大气污染物二氧化硫和粉尘排放总量保持每年1%的净削减,三项空气质量指标中,二氧化硫、二氧化氮年均值一直优于国家环境空气质量一级标准,可吸入颗粒物(PM10)年均值低于国家环境空气质量二级标准;石油石化城市主要特征污染物指标总烃浓度由2000年的3.1毫克/立方米下降到目前的1.8毫克/立方米,优于国际2.0毫克/立方米标准限值;城市环境综合整治定量考核连续13年名列全省第一。
清新的空气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座城市:大庆市百岁以上老人增加到了48位,大庆被福布斯评为中国最适宜开办工厂的9个城市之一。过去5年间,有1000多亿元外来资本向大庆涌来……
去年,在全国62个重点城市一年内空气质量日报排名中,大庆紧随三亚、湛江两个沿海城市之后,位列第三,居内陆城市之首。
17亿立方米客水成为大庆新水源
对于大庆来说,清洁的水源同样是一种奢侈品。大庆属于黑龙江西部干旱区,市内无江无河,十年九旱,降雨量不抵蒸发量,区域水资源十分贫乏。全市人均可利用水资源量为1170立方米,低于国际公认的1700立方米的用水紧张警戒线。
大庆市水务局副局长程高城告诉记者,上个世纪60年代,大庆市开发初期,这里没有地表水源,全部饮用地下水。但地下水的大量使用又引发了新问题:一是地下水水质不好,二是地下水的过分开采破坏了地质结构。由于多年开采地下水,大庆已形成了东西两大地下水降落漏斗,漏斗影响面积一度曾达5560平方公里,漏斗中心水位埋深曾达58米。
因此,大庆想要用水,必须依靠“外援”。在1976年国家启动引水计划后,大庆市政府联合大企业投入巨资建设了“三引”工程和4个水库蓄水。“三引”工程,就是分别从大庆的北部、中部、南部引入嫩江水,其中引水距离最远的地方为245公里,最近的地方为45公里。浩大的“三引”工程,目前为大庆年供给总水量为16.91亿立方米。其中,北引供给工农业及城市用水,中引向龙虎泡水源地、东升水库、连环湖供水补水,南引为大型引洪蓄水的综合利用工程。
大庆每年几乎都要花上亿元买水,所以大庆人更懂得珍惜用水。大庆市拥有工业废水处理设施245台套,日处理能力可达223万吨,油田含油污水处理率达100%,工业污水处理率达95%以上,重复用水率达92%。大庆市共有8座生活污水处理厂,日处理能力44万吨,生活污水处理率可达92%。同时,大庆市加强中水回用,主要用于农灌、工业冷却和循环水、景观娱乐用水等,中水回用率达50%以上。2013年,大庆市被评为“国家节水型社会建设示范城市”。
在大庆,水是迎接你的第一道风景,也是一道贯穿始终的风景。倘若,你从高速公路进入大庆,那么迎接你的就是壮阔的龙凤湿地。而且,大庆有“百湖之都”的美誉,你在城中兜风,走走转转,总会与水不期而遇。
大庆虽有地表湖泡70多个,但地处闭流区,无过境河流为湖泡补水,水环境污染防治任务十分艰巨。黎明河,原本是油田排水的干渠,水质极差,并且它的水质还影响着附近的湖泡,已成为附近居民的一块心病。大庆市政府投入5亿元,改造了全长37公里的黎明河,将污水“请入”河下暗管,然后引入清水。现在,黎明河上接红旗分水闸、下至龙凤湿地,串起北湖、萨北湖、兰德湖、滨洲湖、黎明湖、三永湖6个湖泡,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东城生态水系。湖泡有了活水,水质大幅提升。这一工程令黎明河沿岸10万居民获益,过去不被人看好的沿河小区成为抢手楼盘。近5年,大庆市累计投入近200亿元,完成了对黎明湖、三永湖、兰德湖、乘风湖、碧绿湖等19个湖泡的治理,截污、清淤、换水、护岸、绿化,曾被污染困扰的臭湖变成了美景,变成了消闲之所。如今,大庆近三分之一的市民正逐水而居。
作为一个开发了半个多世纪的资源型城市,大庆生态环境十分脆弱,然而大庆人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将它变成一座水清、树密的宜居之城。大庆的样板,不仅给人以启示,更会给人以改变生态环境的动力和决心。
大庆每年几乎都要花上亿元买水,所以大庆人更懂得珍惜用水。
记者手记
在赋予生命和财富的自然面前
大庆懂得
敬畏善待和顺应
“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石油工人干劲大,天大困难也不怕……”
曾几何时,我们豪情万丈,牛劲冲天,敢让高山低头,敢让河水让路,战天斗地,无所不能。结果正如恩格斯所说的那样:“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每一次胜利,起初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却发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最初的结果又消除了。”
在付出巨大而惨痛的代价后,人们终于领悟了先哲“取物限量、取物限时,取之有时、用之有节”的道理,在赋予我们生命和财富的自然面前,终于懂得了敬畏、善待和顺应。
从莽撞到理性,这是人类活动的法则,没有谁能够改变,大庆人也一样。但是有一点不同的是,当其他地方仍然懵懂,甚至还在莽撞的时候,大庆人已经觉醒和理性了。他们意识到,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甚至驾驭自然,必须建立在敬畏自然、善待自然、顺应自然的基础之上,必须找准二者之间的平衡点,化解二者之间的矛盾点。
大庆人清醒地认识到,制约当地发展最大的生态瓶颈,就是油田开发带来的“负生态”、日益脆弱的“水生态”、西北风口黄沙不断来袭的“自然生态”和城市建设中务必不断提高的“景观生态”,这既是人类活动与自然冲突的主要矛盾,也是生态文明建设矛盾的主要方面,解决了这四个问题,大庆的生态未来便会豁然开朗。
采访中,我们欣喜地看到,油田沿线已经建起了“百里绿色长廊”,采油污水全部实现无害回灌,采油伴生气全部实现回收,油田开发的“负生态”问题已经得到解决;经过13年努力,在杜尔伯特建成一条140公里长的绿色生态屏障,堵住了“西北风口”,改变了黄沙来袭的“自然生态”;通过“百湖治理工程”,每年从嫩江引水17亿立方米,脆弱的“水生态”问题得到有效缓解和控制;从2012年起,每年要在市区种树1000万棵,城市“景观生态”标准将不断提高。
先觉、先行之后,“先进”自然水到渠成。2013年,国内众多城市深陷雾霾之中,大庆的空气质量却紧追三亚、湛江两个沿海城市,居全国内陆城市之首。如今的大庆,是集全国文明城、国家卫生城、国家环保模范城“三城”品牌于一身的少数地级城市。
大庆的经验证明,我们要改造自然,征服自然,驾驭自然,更要敬畏自然,善待自然,顺应自然,只有在实现当代人利益中恩泽子孙后代,才能真正走出一条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共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