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永元在演讲。
新晚报11月12日讯 比起“公知”,崔永元显然更喜欢他的“病人”身份。
一方面,他窝在中国传媒大学一个门面相当不起眼的研究室里做“口述历史”,又因近日加盟多档综艺而“霸占”各大娱闻头条;另一方面,他“间歇性”与人网上约“骂局”,“死磕”到凌晨4时灭掉所有捣乱的“混蛋”——这个新浪微博734万粉丝的大V,人们往昔心中知性、睿智、还会演小品的“央视名嘴”,打从央视辞职后,“病情”似乎有所加重。
10日晚,他低调出现在冰城高校,做了一场罕见的、时长近3小时的讲座。有人问:“你觉得你变了吗?有人说您成了‘公知病人’,你觉得你是‘病人’还是正常人?”他微笑回应:“我天天为国家的命运和前途担忧,如果你们觉得这样的人有病,那大家都快不可救药了。”
“探病”
他的“病”,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离开体制而减轻,反而加重了。
数名保镖贴身,层层“专用通道”多人严守,限量400名观众严查证件,讲座全程禁止拍照——这一切,为10日当晚出现在冰城高校的崔永元,笼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神秘。
这是崔永元高校巡讲继5日清华大学之后的第二站。尽管此前宣传相当低调,还是被冰城学子“嗅到了味儿”。开讲时间定在18时30分,学生们中午便蜂拥到现场排号,不到16时,400个号码牌发光。有女学生等3小时没进去,一屁股坐地痛哭……
学子们疯狂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崔永元”三个字。40分钟的独立演讲与将近两个小时的现场互动,几乎打破了哈尔滨高校论坛史上的互动纪录,甚至有女生特地捧着助眠的家乡特产五味子当众“表白”,祝偶像老崔天天好心情……
在学生们眼中,小崔已经老了。老崔跟电视上一点儿也不一样:普通话更标准,字正腔圆而滔滔不绝。比起“名嘴”,他似乎对自己目前的高校老师身份更为得心应手,并基本保证演讲效果——3分钟一小“包袱”、5分钟一大“包袱”。“我听说这边都是新入学的孩子,我就没选高年级的孩子。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年轻的孩子好骗啊!”一片哄笑中,老崔似是成功接了冰城高校的地气,表情甚是得意。
他并没有像学生想当然以为的那样,站在“公知”的立场上大加挞伐,而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腿调侃,尽量有略带“口无遮拦”、略愤怒或略煽情的方式,尽显他的“人格分裂”。逃离体制,崔永元似乎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似乎再也没有他不能说的“禁忌”。可是,在那副有些“土匪”范儿的外表下,他还暗含着作为一个媒体人最“致命”的内核——那种难以抑制的忧愤,那种“一条道儿跑到黑”的对责任、道德、良心的执着。刚得抑郁症那会儿,心理医生曾对媒体表示:他要是没什么责任感,病就好了。崔永元给自己开的“处方”是“我要是把那良心丢了,病就好了”。可是现在,他的“病”,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离开体制而减轻,反而加重了。
在得意的外表下,他迫切渴望以这样的方式寻找共鸣。这位看似被保护得仿佛“一线艺人”的公知人物,全然不在意演讲场合的大小、来的人多少、赞声多还是骂声多。“我们是大学,不是一般的大学,希望大家的提问像样一点儿。多尖锐的问题,多尖刻的问题,多对立的问题,都可以提问。越这样,越证明我们是个好学校。”
谈“出走”
央视对我好,跟央视好不好,这是两回事。
记者&学生:你如何看待央视名人的“大批出走”?你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过“央视对你很好”,我们如何理解这个“好”?在央视,您做的时间最长的节目就是《实话实说》。这是央视对你的定位,还是你对央视的定位?
崔永元:央视对我好!真的,特别好。大家知道,我有好多毛病,比如说睡不着觉。今天早上八点钟才睡,失眠,睡不着觉。央视早上开例会,从来不让我去,甚至说,台里安排一些节目需要我主持的,一律安排在下午或者晚上。连我们传达室的阿姨都对我特别好,我们理发的师傅也对我特别好。好到什么程度?我离开中央台,理发的师傅跟着我一块儿走。如果你现在让我说央视有多么好或多差劲,我觉得,我做不出来。但央视对我好,跟央视好不好,是两回事。既然是要讲实话的,是去帮助老百姓做事的,传达政令的……当我们所做的越来越少,越来越像个演艺圈的明星,这时,我们有没有选择?是真的当明星,还是能干一点儿实事儿?我觉得,这是我们的选择,也是我们选择的动力。
记者&学生:曾有报道说,你访问日本一家电视台时,看到了他们丰富的资料,是国内媒体无法实现的。你认为国内媒体在哪方面出了问题?
崔永元:我记得有这样一个机构。我组织我的团队做了12年,现在已经积累了1万个小时的资料,采访了4000多名老人,平均年龄都85岁以上。这个东西没法播出,也换不成收视率、换不成钱,但这些都是活生生的、经过半个世纪的老人。再过100年、1000年,当我们研究这段历史时,还想跟他们对话,还想要听他们的叙述,到那时,只有我们有资料了。我们为这个民族保存的这个资料,它不是用多少钱、多少收视率、多少点击率来衡量的。
记者&学生:离开央视转型高校教师,开了“口述历史”课,你觉得历史究竟是什么?您对中国的历史怎么看?
崔永元:一般的历史研究着重分三个方面:一是解密档案;二是当时公开传播的文字资料,如报纸、杂志;三就是口述历史,就是当事人的叙述。这三个是相辅相成的。我们做了十几年的研究后觉得,没有真正的历史、没有真实的历史。这么说可能有些偏执,你只是接近而不是掌握了真实的历史。可以做一个有意思的小测试:今天有几百名同学在这儿听我演讲,明天或一周后,你分别采集几个样本,让他们叙述今晚听到了什么。我告诉你,没有一个人是一样的。谁在说瞎话?可能都没有。他们只不过用各自的眼光和思维,用360度的视角来看,每个人可能都有一点偏执。研究者就是把它们综合起来,来达到尽可能的“真实”。
说“改变”
演讲结束后,崔永元为高校学子题词:“把真话大声讲出来”。全场掌声热烈不断……
记者&学生:在央视,你看起来是一个有才华、知性的主持人,是个正常人。现在很多人认为你的人格发生了一些变化,似乎更加偏执,甚至有记者都害怕采访你。之前接受媒体采访时你曾说:“我晚节不保,我不要以前的好形象。那个公众形象没有用,我觉得公众的生命安全更重要。”但你不认为你现在的偏执,已经严重影响到公众对你观点的判断了吗?很多人认为你在泄私愤,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你的公信力了吗?
崔永元:我都结婚了,有孩子了,我要那形象有什么用啊!你说那形象就是“从来没什么缺点”,特别温和,还会演小品。有这样形象的人多的是。但你不自毁形象不行,你不毁,别人也要毁。我们做一件事,出发点和衡量标准,不是能不能保护自己的形象,而是对公众有没有用、有没有意义。在此之前,我22岁、32岁,52岁的时候必须想到,来日不多,总得为中国干两件漂亮的事。如果你们喜欢以前的崔永元,只会幽默、只会开玩笑、只会逗大家开心,那就算了,拜拜了。以后的崔永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记者&学生:最近,你杀进娱乐圈,关于你参加《我知道》、《超级笑星》、《东方风云汇》等电视节目的新闻铺天盖地。媒体都避而不谈或已经淡忘了你之前的努力。你的努力,达到你当初的预期效果了么?
崔永元:达到了。至少我觉得,生物国防、生物安全、食品安全各方面都能引起重视了。
记者&学生:你自己觉得你变了吗?有人说你已经成了“公知病人”,你觉得你是病人还是正常人?
崔永元:其实我觉得我特别正常。你比如说“公知”,在我们从小受的教育里,它指的就是“公共知识分子”,最大的特点是有社会责任,愿意为社会的事儿插脚、发言,尽管不一定对。但现在在网上,“公知”成为一个骂人的词,成为一个恶心人的词,他们经常说我是“公知”。我天天为这个国家的命运和前途担忧。如果你们觉得这样的人有病,那大家都快不可救药了。(此处有掌声)谢谢你的问题!
崔永元曾通过校方明确谢绝了媒体的采访。出于尊重,本报记者并未以记者身份现场发问,而是在活动前联合高校学子共同“设计”了一些问题。这些屡次引发现场学生鼓掌、尖叫的问题,似乎让老崔答得很过瘾,反复强调“谢谢你的问题”。活动结束当晚,他在微博里写道:“高校巡回演讲第二站,同学们的提问尖锐直接,真是好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