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网6月7日讯 我是1982年参加的高考,或许因为半生平常,高考那三天,算是人生经历的大事,所以,至今记得。
突然看见父亲坐在路边
那个年代的高考时间,是在7月份的7、8、9三天。我的家在山区。高中,是在县城二中读的。家离县城有70多公里,我借住在哥哥家。
考试的前一天下午,父亲突然来到了哥哥家。其时,我正在哥哥家后屋“临阵磨枪”。父亲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明天就考试了,别看书了,出去溜达溜达吧。”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习惯了父亲“暴风骤雨”般性格的我,一瞬间愣住了。嘿,长到18岁,还从未有过这样的语气待遇。
寒假期间,还因为我挑水不及时,差点挨他一顿胖揍。今儿这是咋地了?我愣神儿的工夫,父亲又来了句:“明天考试我也去考场。”
一向不敢拂逆他的我,破天荒小声嘟囔了一句:“大热的天儿,你去干啥?”
要是换做以前,我这一嘟囔,至少得招来一通臭骂外带一顿“佛山无影脚”。可那天,父亲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那行,明天我不去了。”
7号,高考第一天。吃过早饭,再次检查下准考证、笔,借了哥哥的自行车,跟几个同学去了考场。
那年的考场,在县四中。教室都是平房,我的考场邻街,坐在教室里,隔窗就能看见街景。
第一科,考的是语文。这算是我的强项,没有所谓的紧张感。试卷发下来,大致溜了一遍,感觉心里有了数后开始答题。
大约答一个小时左右,到了最后的作文环节。清晰地记得,题目给了两句话,是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要求围绕这两句话,写篇议论文。审完题,想好了文章结构,我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眼神飘向窗外。忽然发现,父亲和哥哥就坐在路边,和周围的三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
虽然是上午近10点,可7月的骄阳,依然如火般烤人。路边无遮无挡,连棵小树都没有,他就坐在沙石街道的壕沟边上。我进考场还带了瓶汽水,可父亲的节俭劲儿,他肯定连根冰棍都不会舍得买。
我的心像被只大手狠揪了一下。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
从懂事起,就不认为父亲会关心我。在外边淘气,磕坏了哪儿,甭指望他能关心你几句。不骂你一顿,就算烧高香了。跟人打架,不管你吃亏占便宜,只要他知道了,结果都是妥妥的一顿揍。在学校哪科学得好,哪科学得不好,你千万别和人家说。人家是资深教师,就一句话打发你:“老师只要讲了,你就应该会,不会只能说明你笨。”
高考前的那个寒假,我该劈柴劈柴,该挑水挑水,鸡鸭鹅狗该喂喂。从没说过一句:“去看书吧,这活儿我干。”
可现在,他却顶着大太阳,坐在考场外,默默地守望着我。
我捂着脸,坐在椅子上,足有十分钟没动静。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绪,拿起笔,开始作文。
或许是情绪激动的缘故吧,那篇高考作文,我写得很顺……
出了考场,父亲问我:“怎么样?”我回他:“还行。但你再别来了,影响我发挥。”
余下的几科,在家一向说一不二的父亲,再没去过考场。
陪着去考场的多是老师
那个年代,高考,无论是对城里孩子还是农村孩子,都重要得能和今后的命运挂钩。赢了,只要顺利毕业,就能成为国家干部。输了,或重读再战,或城里待业,或回家种地。
奇怪的是,陪着去考场的,却很少有考生家长,反倒是各科的任课老师,会在考自己所教科目考试时,守在考场外。待考生出场时,现场核对答题情况。
考生们,也少有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感。尤其是男生,该玩玩,该看书看书。我同伴有个老考生,已经连考了4年,我们都戏称他为“四朝元老”,且总拿蒲松龄《促织》里的一句话糟践他:“邑有成名者,操童子业,久不售。”
他也不急眼,拿着快翻烂的历史课本,偶尔回一句:“一举成名天下知。”
现在想来,或是那时的孩子心大,承受力比较强。或是那时的孩子野生野长的多,家长们没时间“精雕细刻”。孩子们自己能干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干。高考虽然是大事儿,但归根到底,要看孩子自己的努力程度。考试那几天,整点儿好吃的,做好后勤工作也就是了。
屈指一数,距我参加高考的时间,已过去近40年。现在想来,人的一生,会面临各种大考。高考,不过是人生的一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