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路咋这么远啊！——清晨亲历城郊孩子步行上学堂

 

　　东北网12月15日电题：上学路咋这么远啊！——晨报记者清晨亲历城郊孩子步行上学堂

　　当很多城里孩子还懒洋洋地赖在小床上熟睡时，有这样一群城郊孩子已经披星戴月地走在了上学的路上。

　　半个月前“黑送子车”被取缔了，这些孩子如今上学只能靠走，每天起床都要比原来早1到2个小时。

　　14日4时30分，晨报记者分头赶赴哈尔滨市香坊区向阳满族小学和向阳中学的部分学生家中，和他们一起顶着寒风步行上学，感受着上学路上的漆黑和遥远……

　　披星戴月上学路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在这首孩子们都会唱的儿歌里，上学的路上洒满了阳光。可是现在，只有星光和月光照耀着的乡村崎岖的路上，曙光并没有照亮这些10来岁的小学生匆匆忙忙的上学路。

　　清晨4点半起床

　　清晨4时30分，香坊区向阳乡东平满族村赵盼双家中就亮起了灯。迷迷糊糊的小盼双眼睛还没睁开就被父母从床上拽了起来，睡眼朦胧地抓起衣服往身上套，因为太困衣服扣子都系串了。为了提神，爸爸端来凉水让小盼双洗脸。趁妈妈做早饭的空隙，小盼双背诵了一遍老师布置的课文。妈妈心疼地说：“闺女今年上四年级，自从半个月前‘黑送子车’被取缔后，每天都要比原来提前一两个小时起床。”

　　5时20分，懂事的小盼双还帮父母擦了桌子、扫了地，开始吃早餐。和往常一样，今天小盼双早餐是前一天做好的粥、玉米面饼。小盼双在父亲“快点吃，别磨蹭！”的催促下匆匆吃过早餐，又将母亲递过来的一块热气腾腾的“烀地瓜”揣进书包。

　　5时40分，小盼双背上沉甸甸的书包，穿上厚厚棉衣、戴上帽子出门了。小盼双照例站在村口，等待村里同校的刘俊弯、关楠等小伙伴一起上学。

　　5时50分，“集结完毕”的6个孩子顶着寒风出发了。

　　挑战4公里砂石路

　　东平满族村到向阳满族小学4公里的路上多是砂石和大坑，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就是大人走也是一件苦差事。

　　一路上，孩子们熟练地爬“小坡”、跨“大坑”，穿过几道弯路，走过一段老鱼塘的积雪路。走出阳乡东平满族村10分钟后，就有一段积雪路，孩子们互相搀扶着艰难前行。由于路面狭窄，当有车辆经过时，孩子们都互相提醒着闪到路边，等车擦身而过后才继续行进。

　　当孩子们走在覆盖着薄冰的路面时，开始“轮番”摔跤。有好几次，过往的车辆紧贴着倒地孩子的身体开了过去。跟在孩子身后，记者始终捏了一把汗。听着孩子们脚下踏雪时“咯吱、咯吱”声音，再看看孩子们那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记者耳边突然回响起孩子们之前说过的话：“真希望我们能有一双翅膀，哪怕只能飞几个小时，那样就可以飞着上学了！”

　　途中孩子们的话都很少，只是低头默默向前走，为御寒，还不停地“搓手”、“跺脚”、“捂脸”。四年级的赵雪告诉记者，她在雨雪天上下学没少摔跟头，吃了很多苦。在与记者交谈时，她不住地咬着下嘴唇，硬是不让眼泪流下来。

　　途中又有孩子会合

　　天渐渐亮起来了。记者问：“7点了，快到了吧？”孩子们仰起通红的小脸，笑着说：“我们才走了一半多，阿姨别着急啊！”

　　这时，孩子们已经走到了距离东平满族村约有2公里的前关家屯道口处。这里聚集了很多骑自行车、摩托车驮着孩子的家长。原来，自从叫停“黑送子车”后，附近东平村、东兴村、前关家屯、后关家屯、西齐屯等很多不放心孩子独自上学的家长，冒着严寒骑车驮孩子上学，走过一段约2公里的崎岖路，在7点左右把孩子送到前关家屯道口处，让孩子们结伴走完剩下那段相对平坦的路。

　　前关家屯道口处就是家长们一个“中转”孩子的站点。住在前关家屯的关井才骑着摩托把孩子送到这个“中转站”后，感觉天太冷，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包裹在女儿身上。尽管这样小家伙还是冻得直喊“冷”，一个劲儿地跺脚。

　　再次出发的孩子们队伍壮大到十几人。记者发现部分低年级的孩子很快开始气喘吁吁，年龄小一点的孩子渐渐被高年级的孩子落在了后面，

　　7时35分，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记者终于看到了“向阳满族小学”的牌子。“到了，这就是我们的学校！”赵盼双用颤抖的声音告诉记者，然后跌跌撞撞地和其他孩子跑进了校门。

　　迟到孩子不在少数

　　在8时的上课铃响过后，记者发现几乎每个班级都有空座位。据向阳满族小学张兴臣校长介绍，没来的孩子主要是因为路途太远还在路上，这样的现象在近半个多月来已经屡见不鲜。记者在四年级的一个班级里看到，在第一节课间隙，不时有迟到的学生敲开教室门，拎着书包迅速走到自己的座位，还来不及暖手便拿出书本与其他同学一同读起来。直至9时许记者离开时，在校门口仍然有迟到的学生快步跑向班级。

　　据该校老师说，上学路上的困难像大山一样压在孩子和家长身上，星星和月亮是他们上学路上不变的风景。为了走进课堂，为了读书，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这条路上跋涉着，牺牲睡眠和早饭时间，甚至健康。

　　记者担心的是，在寒冬的晨曦中，这些摸黑赶路的学生，他们眼前的路是黑漆漆的，他们的心里又怎能明媚得起来……

　　16公里堪比蜀道

　　向阳中学距离向阳满族小学十几公里。与向阳小学的孩子们4公里的上学路相比，向阳中学的学生最远的要走16公里，这样的上学路更是漫漫征途。

　　雪天要走5个小时

　　在向阳中学就读的学生中，大部分家距离学校都很远，其中有十五六个学生家住在距离学校16公里的东平村西齐家屯。这些学生上学平时步行需要三四个小时，如果赶上雨天雪天，时间更长。

　　“黑车”刚刚取缔那段时间，刚好又赶上下大雪，向阳中学1年3班王娜、吕文静、孙国新三名学生，晚上冒着大雪步行了5个多小时才回到家中。回到家后，他们的手脚冻得失去了知觉。父母因为他们的晚归急得直哭。

　　王娜告诉记者说，他们三人都在西齐家屯住，那里根本就不通车。每天早晨，他们5时左右从家里出来，走40多分钟到334路公交车终点唐文宫，再坐半个小时“334”到学校。但是晚上，“334”根本就不从学校这里走，所以晚上只能走着回家。

　　“那天大雪下了一整天，路上的雪都没脚脖了，天还特别的冷。”回想起当日的情景，王娜至今记忆犹新。她说，学校下午3时放学后，她就和吕文静、孙国新一起结伴往家走。他们三个顶风冒雪走得都很慢。半个多小时后，走到一个有4里地长的陡坡，三个孩子走在坡上，脚下直打滑，他们彼此搀扶着，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走过去。这时天已经黑了，焦急、寒冷、恐惧使三个孩子加快了脚步。晚上8时左右，他们终于看到了屯子的灯光。看到父母们都在屯子口焦急地等着，他们扑上去大哭起来。到家后，孩子们才发现手脚已经冻得不听使唤了，在屋里缓了半天，才把鞋脱了下来。

　　教室改成临时宿舍

　　记者在向阳中学4楼的4间教室内看到，每个狭窄的房间里都有近20张床铺。原来，为了解决学生上学难的问题，学校临时倒出了图书室、音体美教室等四间教室做为学生临时宿舍，免费供一些家远的学生住校。有了住处学生们应该高兴才是，但实际上很多学生却陷入了另一种难以克服的困难。一年三班的迟立雪哭着告诉记者说：“每天住校吃饭最少要花费5元钱。爸妈身体都不好，实在拿不出供我吃饭的钱了。”和迟立雪一样，很多学生都因为在校住宿花销较大，宁愿自己苦点累点，坚持步行上下学。

　　不堪路远学生辍学

　　对于农村孩子来说，求学不容易。由于“黑车”停运，现在向阳乡的9名学生被迫辍学在家。他

　　们中最小的孩子只有6岁，今年9月份刚刚入学。他们刚接触到美丽的校园，还没有品尝到求知的乐趣就辍学了。

　　按照学校提供的地址，记者驱车前往西齐家屯。一路都是砂石路，起伏不平，很不好走。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车终于开到了西齐家屯。在一个矮小的平房内，记者看到了6岁的善云鹏，当时他正趴在床上看书。

　　善云鹏家只有30多平方米，一进门是灶台，屋内除了一个大土炕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了。善云鹏的父母离异，父亲没有劳动能力，一身是病的爷爷和奶奶岁数已大，家里的生活仅靠亲戚救济。由于距离学校很远，以前他每天上学就坐村里的一辆“送子车”。开车的知道他家里特别困难，从不收他的车费。自从“黑送子车”被取缔之后，村子里的送子车也不再上道了，现在他只能辍学在家。

　　香坊区向阳中学初三的学生关振龙家住前关家屯，是距离学校最远的一个村子之一，自从“黑送子车”停了以后，他就一直辍学在家。关振龙的父母都是农民，家里条件十分有限，住校虽然不用交钱，但是他在学校的一天三顿饭，对于这个家庭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开销。无奈他现在只能辍学在家。现在每天晚上他都向附近的同学们询问学校当天讲了什么内容，然后自己在家看书。

　　像关振龙一样因为没有车坐而辍学在家的学生刘爽告诉记者，她现在心里十分焦急，就盼着有一条公交车能开到村里，接她和同学们上学，让她能够尽快回到校园。

　　后记

　　孩子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放学的路上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寒风里依旧等着孩子们的爸爸妈妈，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牵挂。

　　远远看见孩子们的身影，家长们便急忙迎上前，亲切地挽着自己的孩子朝家中走去。刘晓龙的爸爸一把抱起他，仿佛久别重逢一般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赵盼双的妈妈对记者说，因为路远偏僻，村里的孩子们念书都很不容易，每天见女儿平安地走进家门，她心里的石头才能落地。可第二天早上女儿一迈出家门，她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一对对的父子母女向村里走去时，村那边已经炊烟袅袅。在这些朴实的乡村人家看来，孩子平安地到家了，这一天才算太太平平地过去了。

　　记者调查

　　香坊区向阳乡向阳中学和向阳满族小学都是农村最偏远的学校，并且均为合并学校。

　　向阳满族小学是在2002年由原赵坊小学和东兴小学两所学校合并而成。目前，学校共有学生123人，这些学生大都来自东平、东兴两个村子，两个村子内有十几个自然屯，村屯分散，其中最远的前关家屯和西齐家屯距离学校4公里左右。以前孩子们乘“黑车”到学校需要近30分钟，而现在孩子们步行至少要1个半小时，遇到雪天就要走两个小时。除此之外，学校里还有来自阿城区料甸乡新乡村五喜店屯的10名学生。原来学校里共有80多名学生需要坐送子车上下学。现在“黑车”取缔后，他们只能步行上学。

　　向阳中学位于哈同公路17公里处，2000年，由原102中、133中和140中三所学校合并而成。全校共有学生613人，来自附近的7个村，22个自然屯，其中前后关家、代家、贺家、永和屯、于使良家等20个村屯一直没有通车，最远的西齐家屯距离学校16公里，学校500多名学生每天上学都需要乘车。虽然学校有宿舍，但是由于这里的学生家里都比较困难，所以大部分的学生还是选择每天花一元钱坐“黑送子车”上下学。自“黑送子车”被取缔后，学生们失去了交通工具，上学成了难题。截至现在，学校里还有特别贫困的7名学生因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无钱在校住宿而辍学在家。

　　提起学生们上学的难处，向阳满族小学校长张兴臣对记者说，学校的学生大都来自农村，这些学生家里经济条件都很有限，每天1元钱的车费对有的家庭来说，也都是硬挤出来的。现在，“黑送子车”一停，学生们上学就更难了。一些一年级的学生才6岁，从家到学校有3公里，根本不可能走着来上学。稍大一些的三四年级学生就每天结伴走着来上学。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他们走到学校后小脸冻得通红，老师们看了都很心疼。学校希望社会各界能想想办法，帮帮这些可怜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