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网12月7日讯   晚间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过后，王玉才(化名)起身向火炉里压了一锹往下淌水的煤，炉火马上撤下来了。他穿上棉袄，拿上铁锹和塑料编织袋出屋，朝车站的方向走去——车站货场处的煤快运完了，再不去明天就没烧的了。

　　在萨尔图铁西地区，和王玉才一样靠着偷煤过冬的大有人在，对于他们来说，偷煤是他们省钱过冬的好办法。按照今年的煤价，少买一吨煤就能省六七百块钱。虽说是偷，但跟拿自己的没啥区别。有人看着，但没人能管得了。因此，有人把他们形象地称为“煤耗子”。

　　A 谈起偷煤令人头痛

　　繁忙的铁路线，将大庆火车站一带一分为二，人们习惯地称之为铁东和铁西。铁西总人口1.3万，其中棚户区内的人口占总人口的一半以上。

　　铁东到铁西之间有两座高架桥，一座是人行天桥，一座是可以通汽车的铁路桥。在两座桥的中间，有一个不起眼的理货处，它几乎承载着大庆火车站所有大型货物的分流工作。

　　每当夜幕降临，铁东的街道上总是灯火通明，而仅有一桥之隔的道东却是黑漆漆一片。这里基本都是平房区，也是聚集“煤耗子”最多的地方。

　　兴荣物业蔡主任说：“防他们来偷煤，实在让人脑袋疼。”

　　老李曾是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在他的指引下，记者找到丢煤严重的地方。

　　据老李讲，他在这里工作了十几个年头，曾无数次亲眼目睹偷煤人的疯狂：“就像蚂蚁搬家一样，二三百人挥舞着铁锹，拎着编织袋，越过铁路线，把准备运走的煤一袋袋装好，运到自己的家中。偷煤的人不分男女，有的时候连老人和小孩都参与。”

　　难道真有如此疯狂的偷盗存在？11月14日和12月3日，记者先后两次对此事进行了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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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两分钟偷走一袋煤

　　大庆火车站内有10余条铁路线，最外侧的就是唯一能通向理货处的支线路。

　　老李说，理货处是大庆火车站货物运输的终点，货物到达后，货调处的工作人员会在短时间内通知货主，然后将货物通过汽运拉走，运煤的线路就在这里。有时候，装煤的列车会在这儿停留几个小时，有时甚至会停留几天，偷煤的人就是趁着这个空隙，实施盗窃。

　　记者看到，理货处与铁西的几十个住户挨得很近，最近的只有20多米远，出门就能看到铁道线，一条水泥路直接通到理货处，满载煤炭的卡车正跨过铁道线，将刚刚到站的煤运走。

　　付某是兴荣物业的工作人员，这批煤到货时正赶上他当班，在理货处看煤是他的主要工作。他说，11节车皮的煤，大概需要拉一天，偷煤的人会集中在晚上来偷。通常情况下，三四个工作人员都看不住。

　　“白天也有人来偷，但人数会少一些，因为大部分人白天都在工作。”付某说：“看，那个人又扛走一袋。”

　　煤堆从南到北大约300多米，顺着付某手指的方向，记者看到，付某刚刚巡逻过的地方，有一名男子扛着一袋煤跨过铁路线，沿着水泥道往铁西平房区走去。

　　付某告诉记者，偷煤的人通常会在远处望风，我们巡逻到南边，他们就去北边偷；我们到了北边，他们又去南面扛，而且偷煤速度非常快，两分钟就能偷走一袋煤。

　　C 偷煤的人不怕警察

　　付某告诉记者，这趟煤是头一天晚上到站的，当晚来了二三百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工具——铁锹、塑料编织袋、锉子、推车等。到地方后，这些人一拥而上，装的装、扛的扛，根本不把工作人员看在眼里，就跟拿自己家的东西似的。

　　11月14日22时20分，兴荣物业的工作人员拨打了报警电话。

　　几分钟后，会战公安分局的民警赶到现场。

　　一名办案民警说，当时整个站台上足足有二三百人，不分男女，有年轻小伙也有老人和小孩，他们近似疯狂，像蚂蚁搬家一样把一袋袋扛在肩上的煤往家运。

　　民警告诉记者，10余名民警在现场制止，但根本没人听他们的话。民警到这边，他们就去那边，直到装满袋子才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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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看煤人想管管不了

　　采访中，记者与运煤的工作人员聊天时，能够感受到他们“想管但又管不了”的尴尬处境。

　　负责看煤的工作人员付某，向记者道出了自己的无奈。

　　付某说：“我月月都拿着单位发的工资，把活儿干好、维护单位的利益是自己的职责所在，没有道理让那些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煤偷走。但话又说回来了，我们又没有执法权，还能怎么样？”

　　付某说，来偷煤的人全都是当地人，而且就住在铁西，他们都拉帮结伙一起偷煤，其中有一部分是妇女、老人和小孩。

　　“你说说，这样的人哪个我们敢碰一下。要是真动硬的，恐怕下半辈子就要多养个‘活祖宗’了。”

　　付某挠了挠头，继续向记者介绍说：“你们没见过那阵势，要是见过，一辈子都忘不了。虽说是偷煤，但没有一点偷偷摸摸的样，就像拿自己家东西一样，趾高气昂的往袋子里装煤，再大大方方地离开，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付某显得很无奈。“我们也想管，但是实在管不了，顶多发现的时候喊两声，但每次都会遭到多人的谩骂。真要是被铁锹拍一下，你说我们冤不冤？”

　　兴荣物业的蔡主任向记者介绍说：“我们物业曾做过统计，估计每次丢失的煤炭大概在十几吨，按照现在的市场价算，最少也得损失五六千元钱。”

　　E 物业主任亲自督战

　　12月3日，大庆火车站又运来了一批煤。

　　记者了解到，这些煤归兴荣物业所有，他们需要在短时间内将煤运走，把货场倒出来交给车站另作他用。

　　兴荣物业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批煤可能是他们物业年前购买的最后一批煤了。

　　为此，主管运煤的蔡主任也亲自赶到货场看煤。

　　17时许，路灯已经点亮，车站里探照灯的灯光很亮，货场周围并不是很黑，眼前100米以内的景象，记者能够看得很清楚。

　　来到大庆火车站货场时，记者还没等下车，就看到货场的路口处三五成群地站着很多人。

　　这些人大部分手里拿着铁锹和编织袋，有的人正扛着煤往家走。

　　物业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大约5分钟以前，货场上至少来了150个来偷煤的人，他们刚刚完成第一波“进攻”。等剩下的煤快装完时，他们还会发起一次最猛烈的“进攻”。

　　17时10分，装煤的铲车没油了，司机开车去加油，除了三四辆等着装煤大卡车静静地在货场上停着外，还有几个来回巡逻的工作人员不停地走动。

　　“他们也就怕我，别人都管不了。”兴荣物业的蔡主任说，这次可能是年前最后一次运煤，为了减少偷煤造成的损失，他不得不亲自督战。

　　F 记者蹲坑目睹抢煤

　　17时30分，加油归来的铲车再次投入工作。此时记者看到，前来望风的“煤耗子”已经跃跃欲试。为了避免暴露身份，记者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蹲守。

　　前来望风的“煤耗子”大多手里都提着手电筒，但没人长时间开着手电，而是一晃一晃地往地上照。记者事后得知，这样探路的好处就是，别人看不清自己的脸，而自己又不耽误走路。

　　“走远一点，谁都不许靠近煤堆。”远处传来几声呵斥声。

　　在车站和铁西中间，有一片树林，记者无意间看到，树林里倒地放着四五辆自行车和一些装满袋的煤，这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到这里的，想等着最后一块运走。

　　18时30分，货场上的煤堆已经越来越小了，前来望风的“煤耗子”不禁说道：“完了，再不动手就没了。”

　　随后的5分钟，记者看到，货场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吵闹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了。

　　一些心急的“煤耗子”，从南面绕到工作人员看不清的地方，开始往袋子里装煤。

　　“装。”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随后，二三百人的队伍从黑暗中一涌而出，奔向货场。

　　货场上已经看不见煤堆了，在“煤耗子”的眼里，这不是偷也不是抢，而是来划拉点儿“煤底子”。

　　对此，蔡主任说，铲车的灵活性较差，其实剩下的“煤底子”，一卡车都装不走。

　　有的人用锹收，有的人跪在地上用手搂，有的人拿笤帚扫……记者眼前的景象一派繁忙。

　　G 铁西平房升起白烟

　　多数“煤耗子”都是徒步来偷煤，但记者看到，也有一些人是骑着自行车或推着推车来的。记者猜测，他们可能是铁西以外过来的。

　　在现场，记者看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左手拎着一个小铁桶，右手拿着一个铁撮子，腋窝里还夹着一把笤帚。老人走路都已经不稳当了，但还是装了满满一桶煤穿越铁道线。老人看到记者后，加快了脚步，穿越站台时显得非常吃力。

　　老人告诉记者：“老伴儿也来了，但人太多走散了。”

　　月光下，铁西平房区升起一缕缕白烟，可想而知，这些居民家中的炉火都很旺，有多少家是在烧“无本”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