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网哈尔滨11月18日电题:文博专家魏正一:在远古的探寻中苦乐随行
小传
魏正一 1936年出生,黑龙江省文博专家组成员,研究员。1961年兰州大学毕业,分配到博物馆工作。曾负责发掘和修复,装架恐龙、猛犸象、披毛犀、王氏水牛等大型古动物化石骨架13具,现分别陈列在武汉、长春、哈尔滨等地的博物馆,曾填补了我国东北地区博物馆中这类展品的空白。合著《阎家岗旧石器时代晚期古营地遗址》、《呼伦湖志》、《黑龙江纪行》、《龙江天地》等15本书。入选《世界名人录》、《中国当代科技专家大典》、《中国科普作家辞典》等书,曾获省社会科学优秀科研成果一等奖等多项奖励,并获“哈尔滨优秀科普作家”称号。
印象
采访考古专家心里一直有些顾虑,担心采访的气氛会不会沉闷。印象中的他们总会带有几分学究式的刻板,多半不会有文艺家们那样多彩的情怀,外露的性格。但熟悉魏正一的人都说,他为人随和,于是记者在一个下午叩响了他家的门。那是一间面积不大,光线有些昏暗的小屋,家具陈列简单、朴素至极,其间找不到任何一件风雅、时髦的东西。惟一吸引人视线的便是那高至天棚的一面书架……
魏老热情地招呼我进屋,眼前的这位老人神情矍铄,从他纵横交错的皱纹中足以读出多年考古工作经历。我们的话题从他早年的求学开始,一直到后来考古探查、装架恐龙……在轻松、随意的漫谈中,魏老就像是对着自己的一个孩子、一个学生追忆着自己如风的往事,其间魏正一还不时地为记者穿插一些自己经历中有趣的小故事,整个下午3个小时的采访笑声连连,时间竟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故事
魏正一骨子里便有学者细胞,而性情中的童贞又让他与生物、自然结缘。魏正一说,人生很多的事都像是冥冥中注定的安排。当年随着国家号召报考了大学,又在众多录取的大学中看到只有兰州大学的地质地理系是“五年”的,心想读五年的大学定比四年的要好吧!于是就念了。在大学实习期间,翻山越岭的户外生活让其他的同学苦不堪言,而他却自得其乐,尽情地享受自然的美景,偶尔逮到一只兔子更是兴奋不已。从那时起,他好像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一生要与自然结缘。
谈起自己的经历,魏老颇有感慨,同期毕业的同学有的分配到上海高校,有的去了外交部,而他虽然生长在湖南,却随着自己“志愿到边疆、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的豪言壮语被分配到了偏远的黑龙江。那时,他只知道博物馆里有一架全国最大、最完整的“披毛犀”化石。
最有趣的是当他到哈尔滨来报到时,背着行李坐在博物馆对面的栏杆上休息,望着典雅气派的博物馆大楼,心想要是能到那里工作多好。没想到当拿到分配令的时候,自己竟真的如愿以偿了,也正是从这一刻起,他的一生便与博物馆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多年以来,魏正一的名字经常与化石、恐龙连在一起,黑龙江省收藏的第一块恐龙化石就是由他采集回来的。成为松花江有“龙”的有利证据。
早在1977年以前,黑龙江省博物馆中生代古动物陈列部分关于恐龙的陈列,还只有一张巨大的恐龙照片,没有完整的恐龙化石骨架可供展出。魏正一和他的同事们改变了黑龙江出土“龙”却没有“龙”的窘境,装架了我省第一架巨大恐龙化石。
直到现在回忆起当时在嘉荫龙骨山发掘恐龙化石的情形,魏正一仍十分兴奋。他说,当年从太平林场到渔亮子踏查时,在江畔沙滩上就拣到许多破碎的恐龙化石,发现了好几个化石层,其中有一处在水边还露出一具幼年恐龙曲腿躬身的外貌,遗憾的是,接连几天的涨水,这些化石失踪了。后来在他负责的二号地点又挖到了化石层,发现了两颗如拇指大小的奇特牙齿。牙齿一端粗壮,一端尖利,这便是凶猛的霸王龙的牙齿。那段时日,魏正一在极度的亢奋与繁忙中度过。随后,魏正一和同事们随着发掘的进行,又有重大发现。他们共挖出恐龙椎体54节,黑褐色的椎体由细变粗,最粗的椎体截面超过碗口,一块重达2公斤。最令人兴奋的是,就连椎体上一些伸出的细长骨骼化石都保存十分完好。发掘工作结束后,魏正一在地下室中一蹲就是两个月,硬是将破碎的耻骨复原。后来,这一架完整的骨骼受到了许多古生物专家的赞赏。说起这段,老人神采奕奕,在他的心中一定没有比这段经历更能让他感到快慰的了。
对于历史的鉴定,在魏正一的生命中都留下了难忘的记忆,也在黑龙江的恐龙挖掘的历史中,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
考古的快乐可能是瞬间的,而期间的磨砺却是漫长的。古生物化石的研究、勘察少不了野外生活、风餐露宿,一把小铲挖挖刨刨。魏正一经常一年中有多半的时间在外面度过。狂风、暴雨、冰雪他都经历过,蚊虫叮咬更是家常便饭。但最让人沮丧的莫过于无功而返,常常清晨走出营地很远很远,最终一无所获,夜晚疲惫而归。
记得有一次,在拜泉的一个水库冲下来两个恐龙的一对门齿,每个有3.5米长,因为当时的交通不便利,只能用马车从公社运到火车站,而在那时,托运化石必须亲自跟随,而自己的包里早已没粮没水,又不敢离开货车,因为车随时都可能开走。那回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饥渴难耐,从此他也有了经验,只要出门,就一定要备好粮水。
对于生活的坎坷与磨难,他说的总是轻描淡写。相反生活的积淀让他领悟更多的是助人、与人为善的重要。比如在野外考察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妻子把自家园子里收获的东西分给邻居一些;再比如朋友有难他总是慷慨解囊……
□如今在这样一个越来越商业化的社会里,人们也越来越把一个人的成功与他的知名度、财富划等号,采访魏正一,记者感受最多的是他的平和、淡泊的心态,而且没有一丝的虚假,他安之若素地看待生活中的一切,记者很想知道这样一位有学识的专家,内心是否一直这样平静。
■在我上学的时候,正值经济困难的时期,每个学生都吃不饱,只能勉强维持生命,而且也真的目睹了有的同学被饿死。记得到哈尔滨刚下火车我买了一个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土豆,吃得喷香……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生活不知比过去好了多少倍,有一句话说:人家骑马我骑驴,往后看还有推车老汉。这并不等于不思进取,而是生活中一种乐观的思维方式。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物质与精神的平衡法则。
□从1961年您到省博物馆,开始从事古生物化石的研究,岁月如烟,一晃也有40年了,而且尽管您已有很多成绩,但很多人认为考古不是一门显学,通常又不能把这门专业或是成果直接变现成经济效益,您是怎样看待自己的职业的?
■很多人认为这项工作少了点现实的意义,在考古挖掘的工作中,只有成果展示的时候才会引人注目,轰动一时,那时你是满足的,兴奋的,而且也会为历史留下永久的记载。黑龙江省曾经装架的恐龙化石,现在在武汉、长春的博物馆中都有,无数的观众都能看到人类远古的生物化石,悉知7000万年前,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有着人类自己的物种与繁衍的历史。这对于一个研究人员来说足够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要有创新,但不能缺少实干,只有在干中才能提高自己。
□像魏正一这般年龄,生活的旅程必定不会一帆风顺,且不说社会的变迁对于一个人的影响,单说能够克服多年考古的清苦也足以让人钦佩了。在他不经意的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记者感知不到他丝毫的感慨与叹息,那么,一个人应该如何面对生活的磨砺呢?
■像我们这样年龄的人有几个没有经历苦难的呢?在生活中你若觉得苦就苦,若觉得不苦就不苦,天堂地狱都在心里。虽然,小时候日子艰苦,但所幸的是在那样灾难的年代,我没有得过大病;考古工作虽然辛苦但我终年与自然、化石打交道,免受了城市污染的侵袭,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神清气爽……而且还练就了我的方向感,其实人生的苦、乐是可以相互转化的,而那个“轴”便是你思考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