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刘治宇董艳春/文
我们是吃过苦的一代,那段平凡而特殊的历史既是我们的不幸,同时也是生活赐予我们的财富;今天我们依旧平凡,但平凡也将成为历史———这就是知青,坚强执著、朴实无华。今天,当记者带着万千家庭牵系的目光,随着杭州300余名知青代表重返北大荒时,也与他们一起温习着昨天,倾听那以青春和血汗铸就的历史的回音。
三百知青重返故土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从西子湖畔乘上专列,经过50多个小时的行程,他们回来了。杭州知青联谊会秘书长刘肖强,是本次杭州知青专列的总指挥。他告诉记者,20多年没回北大荒了,当年风华正茂的青年们,如今最年轻的也有50岁了。当年共有5万多名杭州知青投身北大荒,如今他们中有的是国家干部,有的是留学博士,有的是企业管理者,但更多的还是仍旧如当年知青的名字一样普通的工人、教师、职员,还有留守北大荒的普通农民。但大家共有的,依然是不变的北大荒人的心。这次专列是铁路部门特批的首次杭州知青专列,300余名知青将分赴红兴隆、宝泉岭、建三江管局下属的十多个农场。
知青群中特殊人物
最小的“知青”:“哈哈哈———”一阵清脆的笑声从6号车厢传来。这是小天天高兴了,他是当年知青的第三代人。天天的姥姥蔡秀娟、姥爷许卫国当年下乡时分别只有15岁、19岁。正是在北大荒,艰苦的奋斗生活把他们的爱情历练得更加纯真,他们在这里结婚,并生下了女儿南南。女儿许南虽怀念在北大荒的日子,但由于工作忙,没时间回来,所以只能让自己的小宝贝天天跟着姥姥和姥爷,远赴五九七农场。
最大的“知青”:71岁的李厚立大娘是在哈尔滨站赶上专列的,她本算不上知青,她的老家在湖南,当年大学毕业分配到北大荒,成为这里的农技专家、气象专家。车上的知青都是她的小弟小妹。如今,李大娘的女儿工作在哈尔滨,而她的儿子接她的班,留守在北大荒,成为那里的新农民。这次,她说啥也要跟着知青们再回北大荒。
最扯不上关系的“知青”:今年41岁的杭州人张勤不是知青,家中更没有亲人是知青,但当得知杭州专列远赴北大荒的消息后,他急不可待地报了名,于是成为专列上最搭不上边儿的“知青”。他告诉记者,当年这些知青老大哥、老大姐们下乡时,他才上小学二年级。但不知为什么,自从1978年的一天,一位知青朋友给他讲述了北大荒的生活点滴后,他便在心底埋下了一个当知青的梦想,期望体味那种掺杂着酸甜苦辣的日子。
知青教师心愿未了
一上列车,记者便听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位返城后便到湖南长沙做教师的杭州知青,为回到这片黑土地,专程赶到杭州,踏上北归的征程。因为她走遍天南地北,始终令她难以忘怀的就是这片她生活了10年的黑土地,黑土地上的人、黑土地上的经历以及黑土地滋养的那份真情。
坐在记者面前的金彩凤老师,虽已年过5旬,却仍让人明显地感觉到江南女子的娇弱。但有谁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位江南女子,竟是他们连队最后一个离开北大荒的人,她把自己10年的青春都奉献给了黑土地的教育事业。1969年4月23日来到铁力农场的金彩凤不满20岁,直到1979年6月,她才作为连队最后一名知青离开铁力。
“我来了半年多,便被分到小学当老师。后来也想参加高考,但由于学校教师紧缺,一直没能实现愿望。1978年我回杭州结婚,那时整个连队只剩下我一个知青,当时的孤寂真是难以言表。1979年我离开的那天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天。火车开动后,我的学生们一边跟在火车后面追,一边大声喊:“老师,您什么时候回来……”学生家长也提着豆油、鸡蛋来送行,而我一样也没收,因为我无法向他们保证什么时候再回到这里,没想到这一走就是20多年……
我这次回来,还要还一个未了的心愿:1978年1月,学校放寒假,我在同事家中休息时发生了煤气中毒。迷迷糊糊中,发现自己正躺在门外的雪地上,再次醒来时,却躺在一位大娘家的热炕头儿上。大娘为了帮我解毒,几乎走遍了整个农场,找来绿豆给我熬汤。大娘的热心帮助让我铭记一生,更教会我怎样与人为善。现在,大娘已经80多岁了,如果不能在她有生之年见到她,将是我一辈子的遗憾。这次我特地带来杭州月饼,虽然不知道老人爱不爱吃,但我想跟她一起过个团圆节……”
找到当年救命恩人
昨天凌晨5时20分许,寒风中记者随来自胜利农场的26名知青及其家属,经过一夜颠簸到达地处乌苏里江边的建三江管局胜利农场。尚未来得及休息,一名中年女子走进了客房,而知青陈月英快步走过去抱住了她,原来这名女子便是当初为陈月英接生、并保住了陈月英母女三人性命的龙丽英。
二人一边指着手中的照片,一边回忆当年的往事。1977年曾因难产而痛失爱子的陈月英再次怀孕,由于她头胎夭折,团部和知青们都格外小心,临产前半个月便将其送到了团卫生所。不想住了15天,陈月英因想家心切偷偷跑回家中,而当晚她便出现了生产反应。丈夫和朋友迅速通知卫生员龙丽英,当龙赶到时,陈的羊水已破,知青们急忙拦下从门前经过运土的拖拉机,甚至来不及卸土,便将陈用门板抬上了拖拉机送往团卫生所。而行至五分之一路程时,婴儿的头部已从母体中露出,龙丽英立即指挥大家赶往邻近的三十八团卫生所,产妇刚被抬下车,头胎便顺利产出。龙正在处理婴儿脐带,仅过3分钟便发现又一名婴儿产出,且身上裹着胎衣。龙急忙用止血钳将婴儿身上的胎衣撕破,而婴儿却一直没有哭出声音,屡次拍打后,婴儿终于哼了一声,3天后才哭出声音。而此时的陈月英已昏迷不醒……第二天陈月英醒来时,龙丽英已经送来了难得的荷包蛋。陈月英讲:“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个荷包蛋了,这次回来我就是要看看龙丽英,是她保住我们母女三人的性命。”
老连长含泪“点兵”
红兴隆江川农场,当白发苍苍的郝连长面前站了一排同样鬓染白霜的老知青时,老连长的眼睛湿润了。
“你知道我是谁?”一位知青像当年一样调皮地问道。
“嗯———你是美华!”
“还有我!”
“你是沈涛!”
“老连长,你还没变,还是那么严肃。”
“老了,你们也老了,儿女都大了吧?当年还是一群小青年呢。”
“何连长,他怎么没来?”
“他几年前就走了。”
老知青们黯然。老连长也不由地摘下了老花镜,抹去眼角的泪水。
“你们在的时候正是建场初期,正苦呢。”相见怕伤情,老连长转了个话题。老知青们告诉记者,那时这里基本上是一片荒原,一路都是大草甸子,连电灯都没有。在简易的草房里,睡的是用泥和草拧成的草垫子,一铺炕上人挨人睡七八个,褥子叠成双份儿,每个人就能搭着点儿边儿。女知青顾文国称,苦是苦了点儿,但当年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精神,每天早晨4点多出工,晚上六七点钟完工,回宿舍还能学习,真的是与天斗,与地斗,天不怕地不怕。
触摸前尘往事,就像触摸到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一个真实的人,有感有知、有温有热,只是分别多年又蓦然重逢。几十年的日子,就是由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心情组成的,请别掸去往事的尘土,不要忘记、不要涂抹……
?坜路过当年的打谷场,老知青张荣儿、吕春凤夫妇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挥起扁铲感受当年的生活。
编 前
4名本报特派记者兵分两路,20日下午随杭州知青专列重返北大荒,分别于昨天凌晨1时许、5时许到达红兴隆管局和建三江管局,对300余名杭州知青的“北大荒情结”,本报记者将全程跟踪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