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网10月14日电 冷桂凤,桦南县梨树乡南大村一位普通农民,今年41岁。党的富民政策,使这位农家女产生了“走出黑土地去赚钱”的强烈愿望。2002年6月初,她和丈夫李云成踏上了开往齐鲁大地的列车。来到山东省青岛市所属的县级市即墨,夫妻俩于2002年6月7日同时进入一家个体私营企业,李云成当上了一名翻砂工,冷桂凤从事铸造模型制芯。
这家名为“青岛兴进铸造厂”的私营企业,劳动强度很大,工人每天工作时间长达10多个小时。对于在农田里劳作多年的李云成夫妇来说,“苦”和“累”与致富增收的心愿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们起早贪晚在车间里辛勤工作,工友们评价:“这两口子老实肯干,绝对是好劳力”。
刚刚干了三四天活儿,冷桂凤便出现了身体不适,经常眼热、胸闷、干咳、流鼻涕。她很奇怪,自己身体向来好好的,怎么会这么不经折腾?好心的工友悄悄告诉她,她所从事的模型制芯工作,接触的是化学药物“呋喃树脂剂”,具有相当的毒性,按照有关规定,操作者应戴相应的防护用具。找到了身体不适的原因,冷桂凤找到业主尹典省,要求企业按照操作规程配备防护用具,同时提出改善生产车间通风条件的合理要求。尹典省满口应承,好言好语劝回了冷桂凤。
2002年6月13日上午,冷桂凤在工作中突然一阵眩晕,跌倒在地昏迷不醒。李云成和工友们急忙把她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青岛市第五医院。经过医护人员的紧急抢救,冷桂凤终于脱离了危险。尹典省的连襟车良随即赶到医院,他的态度非常诚恳,连连表示,冷桂凤的病是在工作中发生的,单位一定负完全责任,同时以“在医院治疗费用太高”为由,劝她出院回家服药治疗。
善良的冷桂凤为了给单位节省医药费,当天就在亲友的搀扶下离开了青岛市第五医院。谁知,冷桂凤回家后,就再也看不见尹典省和车良的身影。李云成多次到单位找尹典省,尹典省避而不见,让自己的连襟车良出面接待。车良翻脸不认人,恶语相加:“冷桂凤的病花多少钱也治不好,我们没有办法再管”,将李云成拒之门外。从千里之外的黑龙江来山东打工,非但没挣到钱,反而得了这种难以治愈的疾病,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冷桂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每天在10余平方米的出租屋内暗自落泪。在长达半年的等待之后,老实、忠厚的冷桂凤再也无法忍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决定要“讨个说法”。
2003年1月,冷桂凤拖着患病的身躯,一步一步挪到即墨市卫生防疫站,咨询有关工伤事故损害赔偿的问题。看着这位面容憔悴,行动不便的中年妇女,防疫站工作人员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他们为她打来热水,搬来椅子,请她先坐下,然后告诉她,这件事不属他们的管辖范畴,应该先到有关部门做鉴定。
明确了维护自己合法权益的规定程序,冷桂凤向青岛市职业病防治院递交了鉴定申请。2003年1月17日,青岛市职业病防治院作出“职业性急性化学轻度中毒呼吸系统疾病(已痊愈)”的结论。
“已痊愈?”拿着这份薄薄的鉴定结论书,冷桂凤感到一股凉气从心底袭来。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经常眼胀、头晕、胸闷、下肢无力,连像正常人那样走路都做不到,怎么就“痊愈”了?
2003年3月27日,冷桂凤又向青岛市职业病控制中心递交了鉴定申请。三个月后,青岛市职业病控制中心作出了和青岛市职业病防治院同样的结论。
两次显失公平的结论,使李云成夫妇感受到了来自外部的巨大压力,冷桂凤欲哭无泪。她和丈夫商量:“看来问题在青岛市是解决不了了,我们上济南吧。”于是,李云成陪着妻子来到山东省职业病诊断鉴定委员会。
2003年9月27日,山东省职业病诊断鉴定委员会根据冷桂凤的职业接触史、临床表现和实验室检查结果,作出鉴定意见—— —— —“职业性急性化学物中毒后反应性气道功能不全综合症”。拿到权威部门的公正结论,冷桂凤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有了舒展,庆幸终于有了讨回公道的可靠依据。
回到即墨市,冷桂凤就向即墨市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提出赔偿要求。哪知,即墨市劳动争议委员会于2003年10月27日做出了“不予受理”的裁决。
身在异乡,处处碰壁,只有法律诉讼还有讨回公道的希望。冷桂凤在当地聘请了一位律师,于2003年11月将尹典省推上了即墨市人民法院的被告席。
2003年12月5日,即墨市人民法院下发( 2003)即民初字第4399号《民事裁决书》,以“找不到被告”为由,驳回冷桂凤起诉。一年半的四处奔波,冷桂凤这位柔弱的农家女子变得刚强起来。她深知,要想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必须做到有理有据。根据律师的提议,冷桂凤向青岛市劳动能力鉴定委员会递交了劳动能力鉴定申请。2004年5月12日,青岛市劳动能力鉴定委员会对冷桂凤作出了“八级伤残,属部分丧失劳动能力”的鉴定。
2004年8月20日,冷桂凤再次就工伤事故损害索赔一案,向即墨市人民法院提出诉讼请求。经过两个月的漫长等待,2004年11月1日,即墨市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这起并不复杂的损害赔偿案件。
一向对工人颐指气使的尹典省,此时却变得非常低调,他没有出庭应诉,被告席上只有他聘请的一位律师。
庭审过程中,冷桂凤向人民法院提交了山东省职业病诊断鉴定委员会鉴定结论书、青岛市劳动能力鉴定委员会鉴定结论书等相关证据。尹典省的律师对这些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据没有提出异议。出人意料的是,尹典省的律师提出,冷桂凤不是青岛兴进铸造厂工人,双方没有形成劳动关系,冷桂凤的病与企业无关。
面对对方的无理狡辩,冷桂凤异常冷静,她向法院提交了山东省有关部门到青岛兴进铸造厂调查时的笔录复印件,同时提交了自己居住地即墨市经济开发区辛戈庄村村委会的证明。2005年1月18日,即墨市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审理此案,质证双方的证据。面对冷桂凤提供的充分证据,尹典省聘请的律师无言以对。似乎看到了问题解决的曙光,冷桂凤等待着法院的公正判决。
可是,事实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一直等了将近三个月,法院的判决书还是迟迟没有下发。
屈指算来,一场原本很简单的赔偿官司整整打了三年,冷桂凤心力交瘁。她天天到法院催促,始终得不到正面答复。
难道说,这朗朗乾坤就找不到说理的地方了吗?走投无路的冷桂凤只好向家乡的新闻媒体求援。省城哈尔滨一位年过花甲的老新闻工作者,得知冷桂凤出省打工罹患职业病,三年没讨回公道的遭遇后,心中非常气愤。他亲赴山东省即墨市进行实地调查,取得了翔实的第一手材料。回到哈尔滨,这位老新闻工作者以“他乡打工致残,维权三年四处碰壁—— ——即墨市外籍农民工如此遭遇令人发指”为题,写了一篇1500字的调查报告,寄往全国人大、中共中央政法委、最高人民法院和山东省各有关部门。催人泪下的调查报告,引起了国家和山东省各有关部门高度重视,相继发函要求青岛市和即墨市尽快解决实际问题。有了上级部门的督办,问题的解决很快有了进展。
2005年4月29日,即墨市人民法院下发( 2004)即民初字第3863号《民事判决书》,判决尹典省支付冷桂凤医疗费、工伤津贴、一次性伤残补助金、一次性伤残就业补助金、鉴定费、交通费合计人民币2.97万余元。
2005年5月20日,尹典省向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8月3日,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下发了( 2005)青民一终字第1541号《民事判决书》,驳回了尹典省的诉讼请求,维持原判。经历了无数的曲折,终于盼来了终审判决,冷桂凤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冷桂凤依法向人民法院提出了执行申请。法院干警找到了原青岛兴进铸造厂,这家企业已经换上了“青岛顺昌铸造厂”的牌子。早在2003年1月,尹典省为了逃避法律责任,在未清算的情况下,就将原来的企业注销。法院干警找到尹典省的住处,已经是人去楼空。经过走访取证,法院扣押了尹典省原来的轿车,但是这台轿车也早已过户到“车良”名下。
冷桂凤再次陷入绝望之中。三年艰难的维权之路,耗光了她的全部家产,满头青丝平添了缕缕白发,一双儿女也因家中变故辍学外出打工。冷桂凤不知道,她的维权之路还要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