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网3月20日讯 “黑子,记住了,不管走到哪儿,生活多苦,只要还有口气儿,还活着,就要记住:俺是山东招远县蚕庄镇大渚流村的!爹等你们的信呵……”
60多年前“闯关东”的苦难经历早已深深刻在老鼎丰厂长徐玉铎的记忆里。
77岁的徐玉铎至今也不能忘记1941年那个寒冷的秋天,父亲颤巍巍地站在村头儿,搂着徐玉铎的妹妹,嗓音沙哑地冲着越走越远的媳妇和儿子徐玉铎喊道:“黑子(徐玉铎的小名),记住了,不管走到哪儿,生活多苦,只要还有口气儿,还活着,就要记住:俺是山东招远县蚕庄镇大渚流村的!爹等你们的信呵……”
就这样,娘领着十岁的徐玉铎,忍着泪,一步一回头地踏上了那条凶吉未卜的闯关东之路。
1为活命,客走他乡妻离子散
这世界上最令人难过的一种情绪,莫过于夫妻分别,父子离别。徐玉铎每每回忆起与父亲离别的场景,都不禁泪湿眼眶。他说:“都说故土难离,更何况还要亲人相别。但是,没有办法啊!那时候老家实在是太穷,生活太难了。”
1932年,徐玉铎出生在大渚流村,这个村子在山东省招远县东北角,靠渤海边儿。在徐玉铎出生前的几百年里,大渚流村就天灾不断,连年大旱。到了1941年左右,许多人家逃亡关外,卖儿卖女。在这样的环境下,徐家也早已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垧了。徐家一共有兄弟姐妹6人,徐玉铎的两个哥哥一个随叔叔闯关东,一个随舅舅去青岛谋生。徐玉铎说,虽然家里少了两张嘴,但是粮食还是不够吃,一家人在一起靠着,只能被饿死。没有办法,爹和娘合计着,娘比爹小了十几岁,爹腿脚也不太方便,娘便决定带着我上哈尔滨找俺哥去了。
徐玉铎清晰记得,上路前,家里实在是没剩下什么吃的了,亏得姥姥家给做了一锅大饼子,娘俩的命就全拴在了这一锅大饼子上了。
2闯关路,像“朱家”一样历尽艰辛
几乎和电视剧《闯关东》里传杰一家的闯关路一样。
徐玉铎和娘徒步走了50里先到了龙口。徐玉铎回忆,农村的土路坎坷不平,娘迈着“三寸金莲”,怕天黑前赶不到龙口,几乎是没有休息,50里地走了整整一天,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龙口。
早在1860年,招远的粉丝就开始在龙口镇集中外运,著名的“龙口粉丝”就这么得名。这个时候,粉丝作坊已经遍及招远全县,粉丝运往上海、宁波、厦门、香港和新加坡等地。所以,码头一片繁忙。
虽然走了一天很劳累,但是头一次出村子的徐玉铎哪见过这么热闹、繁华的场面。看着儿子这么高兴,徐玉铎的娘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难受:“毕竟还是个孩子啊!他哪里知道这一路旅程的艰难呢!”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徐玉铎就是个聪明伶俐、孝顺懂事的孩子。见娘累了,他就打来一盆热水,让娘烫脚,娘打开长长的裹脚布时,他看见娘的两个脚尖都磨得青一块、紫一块,脚底也是水淋淋的血泡。看娘这么辛苦,徐玉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给娘洗了脚,又服侍娘睡下。此时,十岁的徐玉铎已暗暗下了决心,到了关外一定要闯出点名堂,好好孝顺娘。
徐玉铎和娘等了两天,终于有船了。娘俩挤在小舢板上,摇摇晃晃地朝海中的大船划去,随着逃难的人流挤上了驶向大连的轮船。“喔……”大船起航了。船越来越颠簸,徐玉铎死死地拽住娘的衣角,好像马上就要倒下,脑袋一阵阵眩晕,眼前一阵阵发黑——徐玉铎开始晕船了。船舱里没有灯,黑压压的全是人,没有坐处,空气混浊憋闷,让人喘不过气来。徐玉铎说,我栽在娘的怀里,使劲闭着嘴,压抑晕船的痛苦。娘慌乱中想起了治晕船的偏方,从包袱里拿出块姜,咬下来一片,贴在我的肚脐上。然后轻轻地拍着我,哼起了在家里哄我睡觉时的歌谣:“悠悠,悠悠,小孩儿睡觉觉……”
就这样,徐玉铎在娘的照料中安静地睡了一宿,可娘这一夜却几乎一眼都没合上。
第二天到了大连,徐玉铎和娘下了船就直奔火车站。到了车站,娘俩傻了眼,车站前人山人海,大家拼了命地抢着上车。一个十岁的孩子再加上一个小脚女人,怎么才能挤上开往哈尔滨的火车啊?一天、两天、三天……一连等了7天,挤车的人一点也不见少,带的干粮也吃光了。娘横下心,不能再等了,拽住了徐玉铎死命往车上挤。“老天保佑”,娘俩总算上了车,车厢里肩挨肩、背靠背。徐玉铎只能趴在座位下,忍着土腥味儿、脚臭味儿、烟味儿……徐玉铎说,当时直发晕,真的记不住坐了几天车,等到了哈尔滨的时候,眼睛都几乎看不见东西了。
3三兄弟,今生一别难再聚
一路艰辛,终于到了哈尔滨找到了哥哥徐玉坤。娘仨抱头痛哭,徐玉坤还没等擦干眼泪,就像娘哭诉起了这几年的悲惨遭遇。徐玉铎听哥哥说,他来到哈尔滨后,被日本鬼子抓了“浮浪”,就是日本鬼子给闯关东的老百姓起的服苦役的罪名。徐玉坤被抓到后,就上了运往黑河的闷罐车,运到了孙吴县的胜山要塞。徐玉铎说,当时缺穿少药,食不果腹,许多劳工挺不下去,就死在了那里。工事完成后,日本鬼子为了保密,就把劳工全部杀死。徐玉坤听说后,便决心逃跑。干了两年苦役,终于机会来了:这天下着大雨,天黑蒙蒙的,趁岗哨不注意,徐玉坤光身赤脚跑了出来,他没命似的一路狂奔到孙吴镇里,躲进了一户招远老乡家里。
徐玉铎说,徐玉坤在乡亲家的吊铺上藏了三个月,不能下地,不能出门,实在没意思就看这位乡亲掌鞋,一来二去徐玉坤竟悄悄地学到了这掌鞋的手艺。徐玉坤回哈尔滨时,乡亲还给他置办了一个鞋箱子。
听完徐玉坤的遭遇,记者又追问起了当年随舅舅去青岛的徐玉铎二哥的命运。徐玉铎叹口气:“二哥这一走,就再也没见过了,现在恐怕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徐玉铎告诉记者,当年二哥在青岛一家军工厂当铁匠,起初还往老家寄书信,后来我们到了哈尔滨,老家来的老乡捎来了一封二哥寄到老家的信,信上说他已经随军工厂被国民党迁到了南京……没想到,这封信竟成了二哥最后的音信。
徐玉铎说,到了哈尔滨的第二年,娘借了高利贷将爹和徐玉铎的姐妹们从山东接到了哈尔滨。“爹在临死前,还跪在地上,满脸是泪,嘴里念叨着‘老天爷啊,能不能让我再见我儿子一面。’”徐玉铎回忆到。
和电视剧《闯关东》相似,传武为国捐躯,朱家三兄弟今生难再相聚。徐玉铎的二哥也成了徐家心中永远的痛。
4当学徒,像“传杰”一样精明
其实,徐玉铎在老鼎丰的经历与“传杰”在夏家当学徒逐渐展露出商业方面天赋的经历最为相似。1946年,徐玉铎在姐夫的担保下,进入了老鼎丰当学徒。徐玉铎的娘虽然不知道老鼎丰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叮嘱道:“你去学徒,娘高兴,当学徒可不容易,要能吃苦,再饿也不能偷吃人家的点心,就是看见地上有钱,捡起来也不能揣在自己兜里。要规规矩矩地听老板和师傅的话。可不能让人家打‘回房’(辞退的意思)啊!学好一门手艺,攒下几个钱,俺们再回老家买头牲口,置几亩田,过安生日子……”懂事的徐玉铎应着娘的话,背上行李走进了老鼎丰。
徐玉铎的师傅是老鼎丰的大工匠,就是做糕点的名师,叫石金宝,从哈尔滨老鼎丰的排行看,他算是第二代宗师了。徐玉铎说,当时老鼎丰的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山东”。那时候当学徒讲究特别多,老师傅的杂事全落在徒弟身上。徐玉铎和师傅住在一个屋子,徐玉铎睡下铺,师傅睡上铺。这样,徒弟照顾师傅方便些。徐玉铎说,师傅只要一翻身,咱就得起床看看师傅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打扫房间、洗衣服、端茶倒水、送饭、倒尿壶、晾晒被褥……全是小徒弟的事。
虽然只是干些杂活,但徐玉铎十分聪明好学、很有心计。白天,师傅干活,他在旁边一边干杂活一边努力记住师傅做点心的工序、用料量等;半夜,自己就偷摸地在面案上学着师傅的样子练做点心。冬去春来,转眼到了1949年,徐玉铎学徒已满。回想起那三年,徐玉铎感慨万千:“学徒学徒,三年为奴”。
后记
77岁的徐玉铎几乎拿到了糕点行业的所有荣誉,他仍然每天坚持到厂子里上班,认真检验每一批即将出厂的糕点……从当年逃荒的“小山东”到现在月薪上万元、有着老鼎丰100万股份的厂长,徐玉铎用他的聪明刻苦、敬业精神演绎了一段精彩绝伦的创业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