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网11月26日讯 题:黑龙江大学师生行走中俄界江四千里记录百村历史文化
汪旭 田康 记者 朱丹钰
中国社科院边疆研究中心、黑龙江教育出版社和黑龙江大学经过反复协商,决定由黑龙江大学历史文化旅游学院师生承担《中俄界江四千里——黑龙江百村历史文化行纪》课题,并于2008年夏天正式启动。
他们对沿黑龙江100个村的沿革和文化形态进行真实、客观的概述。沿江100个村的沿革汇集成册,将以雄辩的历史回声构筑21世纪黑龙江地区文化戍边的一道新的长城;
他们对每个村的文化形态进行尽可能完整的记录。黑龙江沿边100个村庄的语言文字、生活习俗、生产方式、民居建筑、饮食服饰、节庆娱乐将连接成黑龙江边一幅蕴涵独特的北方少数民族风情画卷;
他们对每个村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特别是近30年以来的状况进行详尽统计。今昔对比,沿江100个村的巨大变化就是歌颂改革开放在黑龙江地区伟大实践的光辉史诗;
……
他们,怀揣着一颗对于龙江文明的赤子之心,行走中俄界江四千里,在边疆大地上抒写了一份壮美的篇章!
行走中俄界江四千里
黑龙江是多民族聚居的边疆省份,亘古以来诸多先民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繁衍生息,用勤劳的耕耘、博大的胸襟和独特的方式创造了黑龙江流域令人惊叹的璀璨文明,为开发和保卫边疆,抵御外侮进行过坚苦卓绝的斗争,在民族历史的长卷上书写下大气磅礴的一笔。
1858年中俄《瑷珲条约》的签订使黑龙江由中国的第三大内河变成了世界上最长的界江。尽管这里很早就受到国外一些政府部门和学术机构的关注,但直至目前我国学者的相关研究基本限于边界、历史、民族、自然生态等单项问题,既没有对4千公里长的边界地区作整体的历史透视和文化形态梳理,也没有对边界地区基层社会和经济发展进行系统全面的典型研究。基于此,由中国社科院边疆研究中心、黑龙江教育出版社和黑龙江大学经过反复协商,决定由黑龙江大学历史文化旅游学院师生承担《中俄界江四千里——黑龙江百村历史文化行纪》课题,并于2008年夏天正式启动。整整一个暑假,该学院集结老、中、青三代学术力量,行走中俄界江四千里,深入考察调研。整整一个暑假,这支队伍的足迹上至洛古河口,下至抚远三角洲,在追索中凝练出一份穿透时光的深刻感悟。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时值改革开放30周年,在这样一个历史性时刻开展文化调研,老师和同学们无不感受到在改革春风吹拂下中国农村翻天覆地的深刻变化。
对此,胡凡教授的感触最多。黑龙江畔的同江市是胡教授的调研地点之一,1968年,胡教授曾在这里开过荒,种过地。时隔四十年的故地重游,胡教授用“不可想象”来形容同江的巨变——从人口只有一两万人的贫困县发展到人口十几万、各项建设初具规模的新兴小城——其间种种让曾经亲历过艰辛岁月的胡凡思绪万千。“四十年前同江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一盏灯,两盏灯,一个喇叭全县听’,而现在该是‘千盏灯,万盏灯,电话电视家家听’了!”说到这儿,胡教授抑制不住内心的赞叹和欣慰。
我省沿中俄边界地区聚居着鄂伦春、达斡尔、赫哲、鄂温克等多个少数民族,少数民族乡(村)的发展和建设情况是此次调研的重要内容。启程前,对于当地自然条件的艰苦及其受自身发展条件的制约而造成的相对落后,老师和同学们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整个夏天的实地考察过后,一些少数民族村寨的巨大变化如同为师生们注入了一支兴奋剂。胡凡教授调研的八岔乡赫哲族新村,早在80年代就建起了二层小楼,家家户户也都是独门独院。“少数民族政策落实得好,这要归功于国家对民族村的大力建设!”胡教授兴奋地告诉我们。
在读研究生李慧也是调研小组的一员,尽管年轻的她对贫困和艰苦缺乏切身体验,但对照历史,李慧仍感慨不已。谈到自己参与调研的黑河市爱辉区四嘉子满族乡的小三家子村,李慧介绍说,这个村是1900年因“庚子俄乱”而来的“江东六十四屯”人建立的家园,因为有姜、曹、杨三户人家,故得名。“九?一八”事变后,这里饱受了殖民掠夺之难,民不聊生。而如今的小三家子村“完全是一片新气象”,良田飘香,村舍整洁,多数村民都用上了拖拉机等现代化机械农用设备。据了解,70年代上山下乡的大批知识青年为小三家子村的建设做出了重要贡献。改革开放以来,这里发展迅速,90年代初工农业生产总值和人均收入水平已在全省名列前茅,而随着现代化耕种技术的普及以及国家惠农政策的推广,农民的人均收入更是逐年上升。
观念与时代共进,这是李慧在与小三家子村村民的接触中体会最深的一点。走进农户的家,电视里最常播放的是新闻联播,各台的法制频道和法制节目也非常受欢迎。“多了解国家的政策,不管做啥都心里有底”,“种地的也不能做法盲,农民也要有维权意识”……村民很多先进的观念让李慧忍不住刮目相看,尤其在对下一代的教育上,他们不仅倾力培养孩子读书,也十分尊重孩子们对婚姻和职业的选择。李慧认为,这既是先进思想走进农村的重要表现,更是全民文化素质提高的具体体现。
采访中,李慧反复说自己很幸运,“能在记录边疆文化的过程中亲身体验改革开放大潮下中国新农村建设的丰硕成果,我是个幸运的见证者!”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明代政治家于谦这首脍炙人口的《咏煤炭》代表了千百年来中国知识分子心系民生疾苦的家国情怀和精神诉求。在调研组足迹所至的祖国边疆,仍有一些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滞后,人民生存状况堪忧。面对这样的现实,无数种感受交织在师生们的心中?熏有忧虑,但更多的是责任。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青年教师魏影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踏上塔河县伊西肯乡伊西肯村的土地是8月21日,来不及整理行装,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正值傍晚,整个村庄一片黯淡寂寥,唯一的光亮来自远方正不断沉落的夕阳。随着调研的深入,魏影老师了解到,没有电的地区不仅是塔河县,在她后来去到的呼玛县鸥浦乡,至今仍没有国家电网,只有晚上7点至10点,乡里由个人承包的柴油小发电机组才开始轰鸣,村民家里那少得可怜的电器才会派上用场。因此,很多人家甚至不需要电灯的开关。呼玛县三合站村的村民告诉魏老师,因为换防部队的进驻,今年5月村里终于通上电了。然而,电的到来并没有给当地人的生活带来太多改变,长期的“无电生活”使村民们对电的概念很模糊。“他们不知道有了电可以做什么”,魏影老师说,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曾试探性地问她,“听说电还能做饭,这是真的么?”老人眼中的茫然深深刺痛了魏老师的心。
同样刺人心痛的还有塔河县伊西肯乡伊西肯村漂亮的三层小楼。魏老师说,在伊西肯村,两栋作为国家建设新农村政策落实成果的三层小楼格外显眼,是村里的学校和医院。然而,在这所投资达120万元的学校里仅有96名学生,因为没有电,多媒体器材、实验仪器、天文望远镜、计算机等先进的教育教学设备形同虚设!同样因为没有电,任何设备和仪器都不缺乏的医院也无法发挥作用。
阻碍当地发展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交通。对农民而言,拥有土地就不会贫穷,特别是国家取消了农业税并给予各项惠农的政策和补助后,农民的腰包一天天鼓起来了。然而,交通的闭塞却让一些村庄成为了“孤城”。鸥浦乡的李花站村人口稀少,至今不通公车,村民如果外出办事只能包私车,不到一个小时的路途就要150元钱。而相比由此造成的物流不畅,出行的困难只能算微不足道了。因为交通闭塞,当地的农产品运不出去,外面的商品运进不来,严重阻碍了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速度。谈起这些问题时,魏老师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搞调研决不仅仅是下去走走,我们会把所见所闻记录下来,让更多的人了解并关注边疆人民的生存状态,呼吁更多的力量去帮助他们!”
在依西肯村,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对魏影老师说:“只有六十年代这里来过大学生,几十年了,你是第二个!”魏老师告诉记者,她至今不能忘却老人说这些话时的眼神,“越是贫瘠,越是需要阳光和雨露,祖国的边疆不应该成为被遗忘的角落,真希望越来越多的大学生把知识和希望带给这里的人民。”
旅游专业青年教师朱晓蕾在黑河市爱辉区张地营子乡调研时,面对着霍尔沁村迷人的自然风光,禁不住疑问:如此丰富的旅游资源为什么得不到开发呢?“从专业的角度看,只要合理利用自身的旅游资源,要富起来并不是难事”。朱晓蕾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她正努力把自己的调研成果整理成册。当地的政府工作人员得知朱老师的想法后,充满期待地对她说:“好好写,写完我们要拿来作参考的!”朱晓蕾老师告诉我们,她的调研报告会把关注点更多地投注在未来的发展和建设上,“我想学以致用,为当地人民做点实在事,这也是一名高校教师的神圣使命。”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了解、理顺几十年边疆文化的变化和发展并非一件易事。“踏出的每一步,都是一种虔诚的记录,而记录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过程。”这是李慧写在调研日记上的一句话。的确,作为一个完整的过程,用脚步丈量四千里界江的每个黑大人每一天都在这段亲见、亲闻的记录中有所收获,而无论收获的内容是什么,如影随形的永远是一份抹不掉的痛感——宝贵的少数民族文化流失之痛和屈辱的殖民历史回望之痛。
回忆在中国最北端的兴安大地上调研时,霍明琨老师不无遗憾痛惜地说:“二百多年前中国军民英勇抗击沙俄侵略者的雅克萨遗址如今已荡然无存了。”在读研究生黄彦震说,实地考察中发现当地人对历史建筑、文化遗址的保护意识非常淡薄,他看到,“极具历史意义的抗日名将马占山宅邸已经被破坏了”。历史文化旅游学院副院长周喜峰教授也遗憾地表示,一些地方有价值的资料保存的太少了。
黑龙江省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省份,46个少数民族分布在全省各地。千百万年来,黑土地上不同民族的先人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在生存竞争中融合,在互相影响中进步,共同演绎了一出各民族在共处中区别、在竞争中团结的民族大戏,展示了龙江大地上说不尽的民族风情。然而,随着民族间的日益融合,尤其是地方政府文化保护意识的淡薄,如今少数民族被汉化的现象已非常普遍。洛古河村的一位老村长对调研者说:“村里原来还有少量的俄罗斯族和其他少数民族,后来也都汉化了。”黄彦震在达斡尔村发现,当地达族人结婚、出殡等仪式都已完全按照汉族的习俗,更不要说语言了,“会说达语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要进一步了解少数民族的风俗和历史,采访当地的老人是主要途径之一。在导师周喜峰教授的帮助下,黄彦震见到一位82岁的达族老人。“您简直是一部达族的活历史啊!”黄彦震曾握着老人的手这样感叹道,但却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惶然和悲凉——当地的一位乡长忧心忡忡地对他说:“如果你们要继续做下去的话,就抓紧时间吧,趁这些老人还在,如果有一天老人不在了……”是啊,如果这些老人不在了呢,难道历史就将从此中断了传承么?回答当然是——不能!“我们这次走下去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保护少数民族文化遗产,尤其是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不仅是祖国文化的瑰宝,也是人类文明的瑰宝……文化的流失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无法抹去的伤痛,不能让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去承担这样的痛!”周喜峰教授这样说。
据课题负责人段光达教授介绍,此项课题的调研工作目前已进行了四分之一,也面临着资金匮乏等诸多困难,但他们会竭尽全力在2011年全部完成调研工作。《中俄界江四千里——黑龙江百村历史文化行纪》是一项强调学术研究与社会现实相结合,注重实地调查与文献记录相印证的研究,是一个学者走出象牙塔,融入社会,服务社会的过程。霍明琨老师说,“学院派的生活使得我们平时很少做这种田野调查式的研究,真正下去了之后,才切实感到了‘纸上得来终觉浅,觉知此事要躬行’的真正含义。”周喜峰老师也表示,“很多少数民族是黑龙江所独有的,他们在历史上创造出灿烂的文明。作为省属重点大学,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去研究黑龙江的古今变化,去发掘黑龙江的历史文化旅游资源,去让世人重新认识黑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