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网6月4日讯 5月17日,中国商业登山队A组7名成员成功登顶珠峰,撤退至8650米时,成员中一浙江山友突然出现脑水肿,生命垂危。在距峰顶垂直距离400米处等待登顶的10名B组队员闻迅后主动放弃登顶,贡献出自己的氧气和向导,成功地完成了8650米的营救。B组的10名队员中,就有来自哈尔滨的冯威。

5月22日,冯威悄悄从拉萨回到了哈尔滨,和平时出差回来没什么两样,他很快进入到工作状态。
同时,冯威还恢复了正常的体能训练,为6月中旬开始他的“滑翔伞季”,进行身体上的各项准备。
对于一周前在珠峰8400米高度做出的救人抉择,他不愿过多提及,甚至谢绝了多家媒体的采访。冯威说,登山只是他的个人爱好,与任何人和组织无关。救人只是他的本能选择,他绝不希望被冠以英雄之类的头衔。
在珠峰海拔8400米处,冯威放弃登顶选择了救人。
玩的“高度”
玩大的冯威长大了还在玩。不同的是,他的坚持、努力和认真,让他真的玩出了“花样”
冯威很“低调”,记者几次邀约采访均被婉言谢绝。最后,记者通过朋友的朋友等一连串私人关系,找到了冯威的铁杆山友“三杯”。在“三杯”的努力下,5月的最后一天,记者终于见到了冯威。
初见冯威,与记者的想象大相径庭:没有想象中极限达人的魁梧身材,身材消瘦,面容黝黑。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很有神。
43岁的冯威是“玩”大的。从小喜欢运动的他,几乎没有一刻停歇,总想做别人做不到的事,甚至不惜为此冒险,二十几年来,他坚持着每天十公里的长跑。儿时如此,长大成人也没有什么改变,即使今天已经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半开玩笑地谈及自己的生意:开始就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起家的,没想到一不留神就做起来了,比起别人做生意付出的努力,老天似乎更眷顾我。
玩归玩,但冯威玩的认真。
十年前,冯威几乎同时爱上了两件事,滑雪和滑翔伞。那个时候,尽管事业刚刚稳定,但为了能腾出时间来做这两件事,他“磕头做揖”,求爱人和弟弟等家人到公司帮他打理业务。脱了身的冯威,如同脱缰的野马,完全投入到自己的爱好中。
每年从6月中旬到11月中旬,冯威每个月都要去河南省的林州地区参加滑翔伞运动,一去就是半个月。11月中旬,冯威的滑雪季就开始了,最晚一直滑到第二年的4月底。虽然嘴上说这是玩,冯威玩的非常专业,也玩出了“高度”:他之所以去林州地区玩滑翔伞,是因为那里有全亚洲最好的滑翔伞场地。而且生性在“玩”上绝对认真的冯威非常刻苦,对此类运动也非常有天分,没玩多久,他就成了众多伞友中的佼佼者,经常在“伞季”开始的时候第一个下去试风。
而谈起滑雪,冯威有点小“骄傲”:“说起单板滑雪,省内几乎没有我的对手。”
三年前,冯威迷上了登山,并一路攀登。2012年7月,冯威登上了7500米高的新疆慕士塔格山。稍事休息后,他踏上随身携带的单板,一路滑下了山。他这一滑创了个第一,即第一个用单板滑雪方式滑下慕士塔格山的中国登山者。
山的高度
无论你在哪里,山就在那里,不离不弃。冯威说,迷上了登山,其实是迷上了攀登的感觉,迷上了征服高度带来的“快感”
心的“高度”
不论登得多高,最终都要回到出发的海拔。冯威说,我今后不会再去登珠峰了,因为我认为自己已经登上了世界最高峰
●5300米
2010年,冯威与山结缘。
对户外运动有着浓厚兴趣的冯威赶上了一次机会,几个登山爱好者拉他“入伙”,去攀登海拔5300米的四川哈巴雪山。作为登山新人,他的登山“处女秀”十分顺利,而且在成功登顶后,冯威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疲惫。站在山顶的一刻,冯威突然想到了珠穆朗玛峰,他说,当时我就想,我今生一定要登上世界顶峰。
从5300米出发,冯威开始了“攀登”。
今年是人类征服珠峰60周年。60年里,不断有人征服珠峰,有人是为了国家荣誉,有人是为了政治利益,有人是为了个人名誉。在不间断的攀登中,有人成功登顶,有人心存遗憾,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倒在了攀登路上。
对于登山的感悟很多,但有轻有重。冯威说,喜爱登山的人,通过攀登所获得的乐趣绝不仅仅是登顶。准备的过程、攀登中克服的困难、沿途欣赏美景、与队友之间的默契等等,都是快乐的来源,而登顶只是其中之一。只以登顶作为唯一标准去衡量攀登的乐趣和意义,如同只以是否得到身体的高潮去衡量爱情。
冯威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值得尊重,在选择的那一刻,我的心已到达了顶峰。如果当时选择放弃救人而登顶,即使我达到了登山的最高目标,我的心一生都不会踏实。
冯威对于用英雄或是勇士这类词形容他非常“介意”,他说:“我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美誉,这对我来说是个负担。当时的选择,就同你在松花江边看到一个溺水者,尽管你穿着昂贵的衣服,但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人。”
在冯威心中,他仅仅是个最普通不过的登山者,登山只是他和很多志同道合朋友的一种个人爱好。“我不为任何人登山。目前国内一些舆论对于攀登珠峰炒作得太离谱,使得许多其他的东西掺杂进来,破坏了登山原有的美好,也丧失了对大自然的敬畏。这远远背离了我们登山的初衷。”
和每个登山爱好者一样,在冯威心中,登顶同样是终极目标,但却不是唯一目标:“我虽然没有登上顶峰,但我不遗憾。因为那不是我力不能及,而是命运和我开了个玩笑,也许是我注定与顶峰无缘,那我也只能顺其自然。但在我的心中,我已经达到了我的终极梦想,登山在我的生活中已经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6200米
2011年,冯威攀登了两座山。
一座是同样位于四川省境内的半脊山。虽然这座山的高度与哈巴雪山相仿,但攀登难度却极大。因为山上到处都是接近70度的冰雪陡坡,每前进一步都要用工具,体能消耗极大。如果没有一定的雪山登山技巧,根本无法完成攀登。
冯威再次想到了珠峰。他把光滑的陡坡当成了登山技能的考场。在向导的指引下,冯威迅速掌握了征服雪山陡坡的技巧,再次以优异的成绩登上了山顶。
要想登珠峰,必须克服一个绕不过的难题——缺氧。高海拔地区氧气本就非常稀薄,再加上恶劣的道路状况,需要耗费更多的体力。人体的耐受力有个过程,登山的缺氧训练无法一蹴而就,必须不断攀登各种高山,以增强身体的耐受力。在征服了哈巴山和半脊山后,冯威选择了雀儿山。
雀儿山海拔6200米,以条件恶劣著称,在登山界也是公认难啃的“硬骨头”。攀登雀儿山,冯威第一次受到了缺氧的困扰,他说:“登雀儿山前,我觉得我离珠峰越来越近。可登雀儿山时,我却觉得我离珠峰越来越远。原因只有一个:缺氧。那种滋味,简直难受得无法形容。”但这个难题并没让冯威止步,他开始对自己进行更艰苦的训练。
●7500米
刻苦的训练加上良好的身体素质,冯威的攀登旅程越来越顺利。
按照登山协会的规定,只有成功登过5000米、6000米和7000米级别的登山者,才能取得攀登珠峰的资格。经过考察,2012年7月,冯威把他登珠峰前的最后一站,选在了位于新疆境内的慕士塔格山。
这座山顶峰7500米,除了险峻之外,还有个特点就是在登顶之后可以有雪路滑雪下山。冯威一路领先,先于第二名两个多小时到达山顶。
征服慕士塔格山。
●8400米
向着顶峰攀登。
“为了珠峰,我们组里的10个人,每个人都付出了太多。有的人抵押了房产,有的借款前来,有的辞去了体面的工作。有钱有闲还不行,还要有充沛的体力,并且经过艰苦甚至残酷的体能训练……10个人,每个人的故事,讲出来都让你有泪奔的感觉。”说起珠峰,冯威感触良多。
去年12月,冯威前往四川四姑娘山模拟登珠峰训练。今年4月初,冯威和队友们在珠峰5200米的大本营会合,随后开始进行为期20多天的适应性训练。5月12日,A、B两组人员开始正式攀登珠峰。
登山休息时,为防止滑下,不能坐着,只能借助冰爪蹲下,手放在脚上休息。越往上,食欲就越差,没有胃口。补充体能的巧克力味同嚼蜡,冯威把巧克力团成一个团儿,像吃药丸一样用水“冲”进胃里。方便也成了大问题,因为怕被风卷走,必须两个人一起系着绳子出去方便。
6500米至7028米这一段路程是比较难行的一段,许多地方的山体几乎都是垂直的,只能借助事先安装好的两条路绳,队员们每爬25米就得换个拉锁。
到了7900米处,每个队员和向导都蒙得厚厚的,分不清谁是谁。风雪非常大,一不留神随时可能被卷走。在这里,冯威和队友们看到此前登山时因为体力不支而遇难的一名向导尸体,他挂在路绳上,队员们距离尸体不到20厘米,一步步往上挪。
5月17日晚,B组终于顺利到达8400米突击营地,等待最后的冲刺。
说到这里,冯威眼中有泪光闪过。他说,我到达8400米营地的时候,状态依然十分良好,第二天一早顺利登顶不成问题。我希望能在队伍中第一个登顶。
晚22时,一个紧急电话打破了雪山的寂静。“A组有个人在山上不行了!”原来A组山友17日登顶后下撤到海拔8650米时,来自浙江的一个山友突然出现脑水肿症状,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现在唯一能救人的办法是,由B组山友的高山向导携带氧气等急救物品,从突击营地紧急驰援。因为突击营地是距离遇险山友最近的营地,从这里派遣救援人员能够节省大量时间。
沉默,还是沉默,救人和登顶能否两全其美?几番思索,B组山友们心知肚明:高山向导去参与救援会耗费太多精力,救援后剩余的氧气设备将不足以支撑他们登顶。但他们依然一致决定:人一定要救。
没有了协助和氧气,他们的脚步停留在了8400米处。冯威说,B组山友们下山时都哭了。他们损失惨重:进山费用每人30万元,当地的夏尔巴人向导费一般一天1000美元,各种装备加在一起也要十万元。而且除了金钱,对大多数人来说,登珠峰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
尽管这样,10个人中没有一个人后悔自己的选择:10个人不登顶换一个人的性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