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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半个多世纪 办案警官披露抚养费引发的灭门血案
2013-09-02 07:15:18 来源:东北网-新晚报  作者:那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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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网9月2日讯 每个人应有个行为底线,若突然受到外界刺激丧失理智,很容易触及法律“雷区”,落入万劫不复的渊薮,就如以下故事。1969年5月,我市发生一起扑朔迷离的灭门惨案,死者是家住南岗区的母女三口。由于此案蹊跷复杂,一度悬而未破。我市警方经过一年多的侦破,案犯最终落网被法办。令人瞠目的是,凶手竟是被害人的前夫和生父。

   一家三口被砍死在家中

  1969年5月25日晚9时10分左右,南岗区西大桥附近护军街2号市纺纱厂家属房2栋的一间平房里。34岁的吴秀芳和她的两个女儿——大女儿11岁,小女儿7岁,一并被杀。

  第二天8时,市公安局南岗分局曲线派出所接报后,7名侦查员对现场进行勘查,女主人武秀芳倒毙在里屋木凳旁,后脑勺被铁锹给砍开了瓢,两个女儿被砍死在炕上。地面、炕上血流成河,门窗、墙壁上可见放射状的血迹。炕上的木箱盖被掀开,箱内衣物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室内仅有的三屉桌抽屉被拉开,里面各种小物件被扔得到处都是。警察在屋外窗户底下发现一个可疑足迹。

  随后,市殡葬管理所4名工作人员将尸体运走火化。此案悬而未破,搁置3个月。

  1969年8月的一个朗日,彭兰江结束公检法系统的改造学习,刚到单位,便被军代表谢元奎叫到办公室。谢元奎指示彭兰江带几个警员尽快将5·25血案破了,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谢元奎这么做有他的考量:彭兰江足智多谋,办起案子来锲而不舍,一些离奇古怪的疑案,一经他的手,总能真相大白,简直就像当代的“福尔摩斯”。

   地上烟蒂和窗前的脚印

  次日,彭兰江、南岗分局刑警队队长杜茂义和军管会留下从事刑侦工作的王庆荣、侦查员刘振权、李凤武等来到南岗西大桥附近市纺纱厂。

  军管会系文革产物,即城市由军管会管理。厂保卫科科长李云忠带他们步行六七分钟,来到厂东南侧、紧邻哈工大体育场的家属房。眼前两栋用红砖砌就的平房一字排列,一栋7户,共计14户人家,每户门前都有近10平方米的小庭院,房后有一片碧绿的菜畦。两栋平房间的后侧有一间砖瓦结构的公共旱厕。被害人家位于第一栋平房的第五个门,小院用碎红砖砌成一米多高的院墙,院内有个用木板和树皮搭建的木柈棚,不足5平方米大小。推开贴着封条的屋门,是一间厨房,约五六平方米,里屋有一铺用红砖垒砌带火墙的大炕。彭兰江用鹰一样的目光扫视着室内,突然发现桌脚的地面上有一只烟蒂,随手用纸包好,派李凤武拿到技术科检验,末了不忘嘱咐几句:要查清是什么牌香烟,提取指纹,根据唾液化验吸烟者血型,是男性还是女性。另外,将案发现场采集的可疑脚印,也拿到技术部门鉴定一下。

   案发时前夫看电影去了

  案发之前,犯罪分子系叫门而入,这说明是熟人作案。邻居李某证实,吴秀芳晚上不仅将外屋门在里面牢牢插上,而且还要用铁锹将门顶上。

  在随后的案情讨论会上,彭兰江分析说,1966年,吴秀芳与纺纱厂工人章贯文离婚,之后每月靠拾荒和前夫支付的24元抚养费艰难度日。大女儿在读小学,小女儿没钱上学。据反映,吴秀芳与一个收破烂的男人关系暧昧,会不会是因情反目被杀?

  她市区没几个亲友,能叫开门的人,可能是她的前夫。彭兰江认为,犯罪分子或许是一念之间、一怒之下遂起杀机,因为凶器是被害人家里的铁锹。

  然而,对章贯文进行调查后,排除了他作案的可能,他不具备作案时间,案发时间是晚9时10分。当晚,工厂俱乐部放映电影,晚6时30分开演,9时40分散场。有三四个工人证实,看到章贯文手拿电影票进场。其爱人证实,他晚上快10时才到家。章贯文现有一个不到两岁的胖儿子,再没有理由去骚扰并杀害前妻和两个亲生女。

   死者曾经与“破烂张”有染

  街坊邻居对吴秀芳一家三口惨遭灭门,既同情又讶异。

  吴秀芳外号“老巫婆子”,在他们的眼里,她相貌平平,长得着急,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但她性格大大咧咧,没啥坏心思。章贯文跟她离婚后,很少再来家串门。她靠拾荒和前夫每月给孩子的24元抚养费拉扯养活两个孩子。

  有群众爆料,她寡妇舍业的,离婚后也没单着,跟一个40多岁高个收破烂男人不清不白。该男子叫“破烂张”,他常手提溜着一把钩子秤,背个空空的大塑料袋子,来吴家收购破纸盒、空瓶子、废塑料什么的。“破烂张”在她家小棚子收完破烂后,常多塞给她几分钱或几毛钱。有时,他还会在她家小棚子神神秘秘地鼓捣个把小时……纺纱厂工人刘永富向侦查员反映,吴秀芳被害的那天晚上9点来钟,他如厕时,看到一个高个男人,从吴家后窗户方向出来,端直奔菜园的后墙离去。

   “破烂张”留下的脚印

  第二天上午,杨景和汇报说,现场留下的脚印是右脚,长26厘米,42号,是农田胶鞋鞋印。由此推算,此人身高约1.80米,体重在80公斤左右。现场发现的烟蒂为陈旧性烟蒂,系葡萄牌香烟,吸烟者为AB血型。烟蒂末端留下的指纹残缺不全,是左手拇指指纹。

  彭兰江立即返回专案组。此时,刘振权已经等候多时,他汇报说,“破烂张”叫张光富,今年43岁,五常人,身高1.80米左右,在哈收破烂已有几年时间,抽旱烟,并无犯罪记录。他穿的胶鞋已经找到,经鉴定,现场遗留的那枚脚印,是他的。

  张光富被依法收容。警方几次审讯,他很沉闷,但说话条理清晰。1968年,他看吴秀芳家境清苦,常捡破烂卖,便每隔十天八天,上门收一回,且每次都会多塞给她几毛钱。她挺高兴,跟他掏心窝子:丈夫跟她离了,自己领着两个女儿过。渐渐地,他发现,吴秀芳对他有点意思,就发生了性关系。此后,每次到她家收完废品,她都会跟他在棚子里干那种事,好像只有这样,她孤寂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慰藉。完事后,他会给她几元钱。她说,不收破烂时也可以来,如果天黑来,到后面扒窗户叫她。

  出事前的某个晚上8时多,张光富想见她,来到她家门前。见她家屋门紧锁,就跷蹄辇脚摸到后院窗户下,见她还没睡,就扒窗户示意她出来。出来后,她面露难色地说,来例假了,过两天再来吧。

  5月25日晚上大约9点多钟,张光福又去了她家,还没到窗前,就看到一个黑影霍地从她家窗户蹿出来。他心里直犯嘀咕,这娘们又和谁搞上了?第二天,张光富远远望见不少公安在她家进进出出的。听围观的百姓议论,才知道她家出了命案。他突然意识到,昨晚那个黑影或许就是凶手,可因为当时夜幕低垂,没看清那人的面部轮廓。那天到她家扒窗户时,他穿的是一双草绿色胶皮鞋。

  从1969年开春到她娘仨被杀,他总共去过她家三四次。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就再没有任何拉拉扯扯的事。

  此时,彭兰江和刘振权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弥漫在他们心头的云翳消散了。

   工人指证前夫有作案时间

  排除“破烂张”作案可能之后,李凤武、王庆荣回过头,又用了半个多月时间,对章贯文和妻子张英珍的有关情况进行了走访调查。

  章贯文,31岁,呼兰人,市纺纱厂机修车间一名车工,1954年入厂,1958年与虚长他三岁的吴秀芳结婚。吴秀芳无职业,没文化,脾气非常暴躁,夫妻吵吵闹闹是常事。1966年,他俩离婚,南岗法院将他们现居住的18平方米平房,判给吴秀芳和他们两个女儿,此外,章每月给两个女儿24元抚养费,吴秀芳每月通过厂工会领取这笔费用。

  章贯文是个灌篮好手,现任妻子,28岁的张英珍,是本厂的纺纱工,也爱好打篮球。他俩婚前就发生了性关系。张英珍是个大姑娘,有了这层关系后,就死缠着他不放手。章贯文怕事情张扬出去丢份儿,只好和吴秀芳离婚。他和张英珍结婚后,在复华四道街租间房子住,他俩的大胖小子都快两岁了。张英珍生孩子后,没有奶水,靠奶粉喂养,开销不小。章贯文月薪50多元,除掉房租、24元抚养费,所剩无几。1969年年初,吴秀芳到工厂工会没拿到抚养费。此后连续两个月的抚养费,她都没有拿到,为此她大发肝火。章贯文东凑西借,把拖欠的抚养费付清。机修车间工人赵大勇反映,他和吴秀芳同住一栋平房,自从章贯文和她离婚后,就再没见章贯文踏过她家门槛。可蹊跷的是,吴秀芳一家三口被杀的那天晚上,他当班时胃病复发,疼痛不支,8时30分左右回家去取药,不到9时,在回厂的路上,他和向家属区方向走来的章贯文打个照面。章贯文行色匆匆,没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烟蒂上的指纹是前夫的

  杨景和将章贯文的指纹与现场烟蒂上的指纹比对复核后,确认是同一人的指纹,但不是很有把握。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彭兰江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琢磨着这段时间前后调查的情况,拼凑到一起后,发现了它们之间的某种必然关联。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章贯文会吸烟,常抽葡萄牌香烟,有时也抽迎春牌和哈尔滨牌香烟。他是个左撇子,在其杯上提取了包括左手拇指的几枚指纹,血型为AB型。

  如果最终能确定烟蒂上的指纹就是章贯文的,无疑就拿到了他杀害前妻和亲生女儿的铁证。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彭兰江硬着头皮,背着军代表,请指纹专家于绍文“出山”。

  于老在显微镜下观察半个多小时后说:这指纹很有特点,和章贯文的指纹比对,相似点很多,其中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细纹,可以认定就是章贯文的。

   我失去理智把他们娘仨砍死

  1970年,夏秋之交的某天晚上10时多,彭兰江坐在主审席的高椅上,注视着坐在他面前小木方凳上的章贯文。

  此时的章贯文,低眉垂目,悔恨的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地流淌,他颤声交代了自己杀人过程:

  5月25日晚9时,我在厂俱乐部看电影时,心不在焉,决定跟前妻商量减少抚养费事宜。电影还没有散场,我就先行退场。我叫开门之后,走进里屋坐在小方凳上。她说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我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上,猛吸了一口说,抚养费能不能减一些?有钱了再多给。不料,我话音未落,她就破口大骂,指责我“劈腿”,薄情寡义,扔下她们母女三人不管。本来就心情不好,有了儿子后,欠下一屁股外债。我腾地一下就火了,说你这个臭婆娘,怎么不早死呢?她回应说,少一分钱都不行,差一天,我就找你们厂长去要。她不提这茬儿倒好,一提我就火冒三丈地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她随后口无遮拦爆粗口。我失去理智,把烟头摁灭扔到地上,一步蹿到外屋地门口,把顶门的铁锹举起说:你再骂,我砍死你!她不服软,跟我叫板说,杀我的人还没生下来呢。我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她两片唾沫横飞的嘴唇,举起铁锹向她砍去。她吓坏了,打算从敞开的后窗逃出去,我一铁锹砍到她的后脑勺上,顿时,鲜血四处喷溅,她“妈呀”一声趴倒地上。大女儿、二女儿本来都在炕上熟睡,被我们的打骂声惊醒,都愣怔在那儿,我想都没想,向大女儿头部砍去。二女儿刚要翻身,我也回手给了她一铁锹。娘仨瞬间被我砍死了。之后,我强装镇静,翻箱倒柜故意制造劫财杀人的假象,然后从她家后窗户逃走。

  此前,公安局已排除我作案的可能,我庆幸逃过一劫,可我心里没有一天是安生的。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两个女儿那熟睡的面孔。虎毒不食子呀,我连畜生都不如。我砍死了她们娘三,罪该万死,如果一切可以重新再来……

  讲述者彭兰江

  哈尔滨市公安局道外分局原副局长70岁

责任编辑:王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