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路修行
不约而同地,崔云甫和乔海泉都谈到了一个理念:医学是一场修行。
崔云甫说,医生这个行业挺“修人”,修炼病人,也修炼医生本人,每个人都有毛病,都有让社会看不惯的地方,所以要学会换位思考,现在社会上医患矛盾很突出,“我觉得我们做医生的首先要反思,如果我是病人,是不是也会烦躁,是不是也会猜疑,是不是也会有想打人的冲动?”
在德国学习期间,崔云甫曾在医院看到这样一段话,他觉得深受触动,于是将其翻译过来,挂在自己科室的墙上,随时提示自己,以及自己所带的团队:
“病人是什么?
病人无论是亲自来、或是写信、打电话来,始终是我们医院的首要人物;
病人不是单纯的病例,而是满怀期待和希望的人;
病人是我们中的一员,对待他们应像对待我们自己患病时一样;
病人有权向我们提出合理的要求,而我们不应向他们提条件;
病人必然得到我们的帮助,我们不允许与他们争执,也不允许忽视他们的意愿;
病人不是我们的负担,而是我们工作的意义和目的所在。”
乔海泉也是如此,他常在早会上跟自己带的团队说这样的话:“显微镜下看不到每个人的情绪,你们能看到他们的病理变化,你们能看到他们的心理变化吗?你们有真正摸过他的肚子吗?你们有认真聆听过他们的声音吗?多么白的大褂啊!真的容不得我们半点儿玷污!”在谈到医患关系时,他反复强调的,就是将心比心,甚至说,“我建议每个医生都当一回患者。”
而在医学的道路上走得愈远,接触的病患愈多,他们愈是对自己的职业充满敬畏,愈是能够认识到医生能力的有限和医学领域的无限。
崔云甫充满遗憾地讲了这样一个病例,大前年的时候,他曾经为一个女子做了胰头十二指肠切除术,虽然手术做得很完美,但因为那女子过度肥胖,最后还是出现了并发症。崔云甫说,有时候做完手术,常常会反思:“这个切得怎么样啊?如果不切会不会更好?”他说,这让他深深地感到有时作为一名医生的无力感,但也说明医学的奥妙和复杂,值得自己穷尽一生的精力去探索。
乔海泉也深有同感,他说,“医学有风险,充满了挑战和无奈,这也改变了我们对人生的理解,让我们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也意识到这是对我们自己的修行。”就像他在自己的读书笔记中写的:“作为病人群中的少数健康人,在医疗不完美中寻求卓越,在医疗不确定中力争完美,是我们一生的目标。我们一直在路上,原以为看见了整个世界,实际上连自己都没看清。”他很感慨地说:“对于医学,我刚明白了一点点儿,就已经到了50岁的年龄。”
乔海泉说,曾经有一个殡仪馆馆长,因为患有门静脉高压症,而找到了他这里,苦苦跟他说:“我这手术国内没人敢做,但我真的还想多活两年啊!”这让乔海泉看到,在生与死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脆弱和卑微,而对于医生来说,能够拯救病人的,只有技术。“我感谢病人,让我们长了技术!”但乔海泉也有些激动地说:“但是还有多少病人躺在病床上,我们无力拯救,作为医生,情何以堪?”
但是,无论是崔云甫还是乔海泉,并没有因此而对医学的探索望而却步,而是依然坚定和执著,就像乔海泉说的:“罗曼?罗兰有一句话,叫做看清生活的真相依然热爱生活,我们作为医生,也要认清医学的无限,但依然热爱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