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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岁未成年犯薛景:我是爸爸酗酒和家暴的牺牲品
2012-07-15 11:20:48 来源:生活报  作者: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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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守所倪海连/绘

  生活报7月15日讯 9日,在黑龙江省未成年犯管教所,记者见到了17岁的薛景(化名)。在管教所一间办公室内,一缕阳光斜斜地打进来,照在他的脸上。起初,面对记者,那张稚嫩的脸上有着些许的不安,“我是因为杀人进来的,刑期11年,在这里已经3年了。”聊着聊着,薛景慢慢地放松下来,将他的经历讲了出来。叙述中,薛景稚气未脱的面庞看上去异常平静,谈到父亲对母亲的家暴、谈到朋友告诉他的“不怕死就是王者”、谈到他回头望着在自己手中结束的生命时,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和无助。可能,就像薛景自己最后总结的一样:“我是爸爸酗酒和家暴的牺牲品,很多时候、面对很多事情都是麻木的、甚至是仇恨的。”

  5岁那年——

  “爸爸酗酒和家暴,

  我的人生变成了灰色”

  1995年,我出生在绥化安达市,对家人来说,我的降生是一件充满无限欢乐的事。那时,我们一家三口,虽然住着不大的房子,可是家中四溢的是满满的幸福味道……

  记忆中,充满快乐的童年时光一直持续到我5岁的时候,一次爸爸喝酒回家后动手打了妈妈,原本的童话生活戛然而止。

  那段时间,爸爸因为在工作上没有得到提拔,整日地喝酒,每天闹情绪,也不正经上班。起初,家里人都没当回事儿,觉得他过了那段时期就好了,没想到爸爸的这种状态愈演愈烈,最后变成了严重的酗酒和家暴。

  我记得,那时他不喝酒的时候,是一个贤夫慈父,对我和妈妈都特别好,只要一碰酒,就马上变了一个人,没理由地打我、打妈妈。他一天三顿地喝,我和妈妈一天三顿地挨打,特别清晰地记得有一次,我躲在门后,看到喝醉的爸爸将妈妈骑在身下,狠狠地用随手抄起的扫帚抽妈妈的脸,妈妈的喊叫声撕心裂肺。当时我的脑海中就一直盘旋着一个声音:爸,我恨你。

  在我上小学三年级那年,他俩分居了。过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又办理了离婚手续。我跟着妈妈来到了姥姥家。在我的印象里,妈妈虽然对我疼爱有加,可是她需要忙着外出挣钱,姥姥和姥爷总是一起接我上下学、给我送午饭,我明白他俩很努力地想让我感觉不到和其他孩子的不同。可是,两位老人的关心与爱,却无法添补我丧失已久的父爱,也没有改变在家庭暴力氛围中成长起来的我那颗扭曲的心灵。我那个时候已经变得自闭了,不但不跟人接触和交流,平时连走路都是贴着墙根儿走的,书包里总是藏着一把螺丝刀,严重缺乏安全感。

  


 

  初中以后——

  与不良少年为伍,

  上网、打架,就是不学习

  2007年,12岁的我如期升入了安达五中。上小学时,虽然我是同学眼中的“怪胎”,不过学习成绩一直还都过得去,属于中上等。这也让日夜在外操劳、挣钱的妈妈有了些许的安慰。记得初一刚上学的时候,我们班大概有40多人吧,我能排到十二三名左右,成绩还可以。妈妈那时候也挺惯着我的,几乎我要的东西她没有不买给我的。后来,初一下学期的时候,学校里有高年级的同学欺负我,打我、抢我钱,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同班的五六个男同学出手帮我,还找了一些校外他们认识的朋友帮我出了气。我当时特别感动,问他们为什么帮我,他们说那不能看着自己的哥们受别人欺负啊,很自然地,我们成了特别要好的朋友。

  有人替我出气、保护我,让我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打那以后,我就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了,其实他们每天就是聚在一起上网、打架、吹牛,就是不学习。那时候,妈妈一给我零花钱,我就跟他们一起花。那时的我,花费逐渐增多,学习成绩却不断地下降,最终,我的成绩和几个“哥们”一样,在班级中“垫底儿”了。

  2010年,初三,就是那一年我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未来。浑浑噩噩的日子我过了1年,记得我当时好奇问一个哥们,为什么你们打仗那么厉害呢,他告诉我“记住,只要你不怕死,他们就都怕你。”当时,我感觉这句话特别有道理、特别的霸气,深深地记在了心里。现在想想,我最后能那么狠,应该是跟这句话有直接的关系。

  案发那天——

  “连续十多刀,

  我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血泊中”

  2010年3月20日,对于那天“出事”的记忆,一幕幕,在我的脑海中特别清晰。晚上9点多,当时我和朋友们正在一个网吧上网打游戏,突然我的QQ上闪起了一个头像,我一看是刘健(化名),心里就一阵不舒服。两天前,我的朋友把他表哥打了,挺严重的,但其实那天打他哥我还真没上手。他联系我,是因为之前我俩通过别的朋友就认识,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吧,就互相留了QQ号。

  他看到我在线,问我“在哪儿呢?”我说在网吧,他问我:“是不是跟你兄弟们在一起呢?”我当时也不怕他,就说是。后来他就问我知不知道那天打架的事儿,我说知道,还问他想怎么的。他特别生气地说:“那是我哥,这个事儿要是不让我哥顺心,肯定没完。”然后,让我去他所在的网吧找他。

  他当时就在我们旁边的网吧上网。我跟朋友们一商量,我们有7个人呢,难道还怕他不成?就这样,我们一行7人来到了旁边的一家网吧。因为事先说好,我一个人上二楼找到了刘健,和他谈了大约10分钟,我本来想跟他说这个事儿算了吧,7个人揍他一顿不值当,但是他当时连喊带骂,扬言要整死我们哥几个。

  谈判失败的我下了楼,和等在楼下的6个朋友碰面、商量后,就去了一个叫刚子的朋友家里取出了一把长70厘米的军刺刀和4个镐把。拿了这些东西之后,我们就在这个网吧门口等他出来。半夜1点40分左右,我们看见刘健从网吧出来了,跟着他走进了一个胡同,我们一起冲了上去,先是我的一个同伙用镐把一下把他打倒在地,然后大家有镐把的用镐把,没有的就上拳头上脚。而这时,我手里拿的是那把军刺,一下、两下、三下……十多刀之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刘健倒在了血泊中。看到这种情况,几个同伙吓坏了,拉着我就开始跑,后来我们跑回了各自的家中。

  


 

  3年过去了——

  “刺人那一幕

  我每晚都能梦到”

  当时跑出几步之后,我停下来,回头看了刘健一眼,昏黄的路灯下,我看见他侧躺着靠在墙角上,闭着眼睛,身上很多地方都在汩汩地冒着血。其实,当时我扎的时候就知道,他够戗了,因为很多刀感觉人已经扎穿了。但是,当时我已经完全失控了,根本停不下来。回头望了他一眼,我想那一幕的情景这一辈子都忘不了,3年过去了,现在晚上睡觉还是会梦到。

  那天凌晨两点半,我回到了家中,把熟睡中的妈妈叫醒,“妈,我打仗了。”“打成啥样儿?”“挺严重的,扎了很多刀。”我记得妈妈听到些这话的一瞬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那几秒钟,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时间都静止了。

  随后,她就哭了,她说等天亮后,让舅舅帮我打听一下,问问看人死没死。就这样,我和妈妈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早上8点多,舅舅打听到人已经死了。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

  在妈妈的坚持下,21日10点多,我去自首了。现在,妈妈一个月会来看我一次。姥姥和姥爷偶尔才会来,出事儿之后,他俩的身体都垮了。现在我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俩,说实话,我现在不想让他俩来,我不敢面对他俩关爱我的目光、抚摸我杀过人的手、对我现在的生活嘘寒问暖,面对这样的感情,我感到羞愧。

  管区长谈薛景——

  他的变化很大,

  能对妈妈说些宽心话了

  黑龙江省未成年管教所五管区管区长徐兆刚谈起薛景,脸上显出矛盾的神情:“这个孩子特别聪明,学什么东西都比其他孩子快而且做得好。通过我们对他的观察,他爱看书、有一定的文化底蕴,这在未成年犯中也是很少见的。可是,从另一方面讲,他很有主见、对事情的看法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想改变,要比其他孩子更困难一些,需要的时间也更长一些。他的性格内向,甚至可以用孤僻来形容,很多想法都藏在心里。针对他这样的性格,我们也会经常给他做心理疏导,因为像他这样的孩子,具有极端性,学好了出去后走正道,应该很有出息,不学好,那就会很可怕。他这样的性格,跟他小时候的成长坏境有直接的关系。刚进来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要在这里耗尽人生最好的11年时光,波动特别大,甚至有过几次自杀的倾向,家里人来看他,他都不愿意见。后来,通过我们经常找他谈话,开导他,能感觉到他思想慢慢地转变,比如每个月快到探视的时间,他那几天都显得挺高兴的,见到妈妈也会说一些宽心的话了。记得上个月,他还跟他妈妈说他要好好表现,争取多减刑,早点儿回家孝敬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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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宋巍